見過陸堯之後,王逸杭壓在心裏十多年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他思前想後,終於決定還是不告訴顧林芝了。
在永祥陵園的靜思園給王建安掃過墓燒過紙錢後,王逸杭寬心的把公司扔給了周會計和吳龍,自己開著輛租來的吉普開始了為期一個月的自駕遊。
他和陳寰都喜歡有山有水的地方,這次路線主要就是東部的名山大川。
整個七月份都在風吹日曬,八月初回到自己的小區時,樓下的大姐差點沒認出他來:“呀,小王,怎麽出去玩一趟烤成塊焦炭了呀。”
王逸杭清理信箱的時候,意外地發現了一封邀請函。
楚樹恒的新居買在新城區最時髦最熱鬧的“水木春城”。他人緣不錯,特別物種安全局的同事們,從外勤到人事,都到齊了,把他的經濟型小別墅擠得滿滿登登。
暖屋派對開到一半的時候,門鈴響了。胡敏開門一看,竟是久違不見了的昔日頂頭上司,黑得發亮的王逸杭。
有人風騷的吹了聲口哨:“還是鬼鬼有麵子,把王隊給請來了。”
王逸杭少不得挨個和老同事,老戰友們熱鬧一番。走走停停了能有半個鍾頭才來到主人家麵前,提起手裏的兩瓶紅酒:“我來晚了,這個,你喝的吧。”
楚樹恒接過酒來,眼裏亮晶晶的:“來,我帶你上樓參觀去。”
兩人走進二樓盡頭的一間客房。楚樹恒打開床頭櫃裏的一個大鐵盒,裏麵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拚圖玩具。
王逸杭:“這?”
楚樹恒:“你不記得啦?我受傷複健的時候,你怕我悶,找了好多拚圖遊戲給我,那陣子玩拚圖都快把眼睛給玩瞎了。”
說著他輕輕地貼了上來,把頭靠在王逸杭的肩頭,雙手小心翼翼的環在他身後,好像一個孩子戰戰兢兢地打開思慕已久的心愛玩具。
王逸杭心頭一動。他有大半年沒和任何人有過身體上的接觸了,突然一個鮮活明媚的身體放在眼前,溫熱的呼吸落在脖頸裏,說完全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
過了半晌,楚樹恒抬起頭來期盼地望進他的眼睛,目光癡癡的,滿滿的都是一個人的身影。柔聲說:“逸杭,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王逸杭拍了拍他的後背,讓兩人之間有一段舒服的距離,神色坦然地說:“鬼鬼,你是個好戰士,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愛你勝過他生命的人,相信我。” 說著便抽身而去。
楚樹恒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失聲道:“王逸杭!為什麽不能是我?已經快一年了,你難道打算單身一輩子嗎?”
王逸杭愣了一下,回過頭來認真的看著他:“鬼鬼,我這個人有很多壞毛病,你可能現在覺得我好,真在一起了,會受不了我的。這就叫‘距離產生美’。你聽我勸,別在一棵樹上吊死,放開眼界,其實外麵比我強的樹可多了去了。”
楚樹恒不說話,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和落寞。
王逸杭有點不落忍,卻又沒有更好的辦法。這顆心十三年前便已經叫人偷走了,如今小偷不見了,可是心卻是終究沒法再托付別家了。
從“水木春城”出來,王逸杭神使鬼差地去了自己的母校,天生港小學的舊址。
這裏的建築大多已經拆遷,可是校長室後麵的那塊小花園和毗鄰的小樹林卻完好的保存了下來。盛夏裏,荒蕪的花園裏草木茂盛,生意盎然。
王逸杭愜意地躺在綠油油的草甸上,放成一個“大”字,下午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他臉上,幾隻夏蟲圍繞著他的鼻尖輕輕撲閃著透明的翅膀。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叫做“港生”的十二歲少年,被“禁閉”在校長室後麵的這片廢棄花園裏。
那個夏日的午後,港生在這裏邂逅了一隻受傷的小狐狸。
那隻小狐狸就坐在這片長長的草叢裏,看起來比土狗大不了多少,通體火紅的毛發,下頜至前胸處一片雪白,漂亮極了。它前肢受了傷,滲出殷殷的血跡來。
港生一步一步緩緩來到了小狐狸麵前:“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說罷,他試探著用手去觸碰狐狸受傷的前肢。突然間,狐狸用嘴銜住了港生的手指,它並沒有用力咬下來,但港生也感到了一陣刺痛。他趕緊把手收回來,原來食指被狐狸的牙齒拉了道口子,鮮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按住傷口流血處,向後退了幾步,大剌剌地衝狐狸說,“不怪你!是我冒失了。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回來。。。我給你拿藥來!”
王逸杭正閉著眼睛在草地上神遊,臉上忽地感到一片陰涼,一個好聽的男中音在他頭頂響起:“請問王先生有治療外傷的雲南白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