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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狐(小說) 23:輕輕地親了上去

(2021-09-10 15:39:13) 下一個

陳默一把將那眼圈紅得幾欲滴血的人擁入懷中。習習夜風中,溫熱的身體傳來陣陣輕微的戰栗。

一滴滾燙的液體從微微打開的襯衫領口墜落在他的脖子上。

“你哭啦?” 他輕輕撬起那枚壓在自己肩頭的下巴,指尖輕滑過臉龐,一不小心竟沾了一片濕潤。

陳默:“你。。。”

港生:“我。。。”

“好了,沒事了,我送你回家。” 陳默輕撫他的後背。

港生大剌剌地一把擼掉臉上的淚水,鼻音濃重,執拗裏帶著幾分孩子氣:“不,我要去四合院和你睡。”

“好。。。吧。” 唉,不知這人高馬大的“帶雨梨花”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算了,等他什麽時候願意說了自然會說,陳默心想。於是也並不多問。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四合院。港生一腳跨過院門,卻突然僵住不動了。過了半晌,啞聲說:“阿默,他們給我拍了。。。那種相片。”

陳默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臉迷茫:“哪種相片?”

港生的臉即使在月色下也能看出從脖子到耳根一節一節地變紅了。他的眼神被低垂的睫毛濃重地遮住,仿佛要將麵前院落的水泥地板盯出個洞來。

陳默見這情形,不用細問也已經領會了七八分。心裏無名火起:我操,敢動我的人,定要叫這幫王八蛋吃不了兜著走!表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折返回來,麵若桃花,目光灼灼。猝不及防間棲身過去,捉住港生的下巴,輕輕地親了上去。他在唇上一點即放,卻雙臂將港生環抱住,滿眼含笑:“是象這樣嗎?”

兩人鼻息相接,親密得過界。港生好像被人點了穴,無可救藥地全身僵硬了。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一顆心髒打鼓似的狂跳不已,一時間所有的辭藻都還給了語文老師,半個字也蹦不出來。

陳默本來隻是想逗逗他,打個岔。可這會兒見他意亂情迷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動。忍不住扳過他的後腦,目光落在好看的唇珠上溫柔地問:“還是這樣?” 說話間不由分說舔開了港生的嘴唇。某人被摁住在四合院的院門上動彈不得,就這樣被好好地疼愛了一番。分開時兩人都有些呼吸不穩。

港生好不容易三神歸位後,覺得嘴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一摸嘴唇,果然被某個屬狗的咬破了。“你這是要吃人麽?” 他低聲嘟囔著,“還有,技術怎麽那麽熟練。。。這是練過多少回了?”

“唔,這個嘛,生理衛生課上做過筆記。” 對麵變臉比夏天變天還快的一中學霸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為什麽你不知道?因為你每堂生理衛生課都在打、瞌、睡!”

港生:“。。。”

“我去給你做碗醒酒湯~~~“ 無良學霸忽悠完無知少年後,拍拍屁股,逃之夭夭了。

陳默不動聲色地在醒酒湯裏麵加了點“安魂散”。這東西是師父劉天宇的研發成果,有點類似人族的“蒙汗藥”,但功效要強悍的多。用夠計量,放倒一個成年人十天半個月不在話下。陳默給港生用的,隻有一個指甲縫的量,剛好讓他安眠一宿。

安頓好港生小祖宗,他連夜往鍾秀山狐族的宗祠趕去。

其實對於“豔照”這種玩意兒,陳默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汙穢不堪的——不就是一張皮子嗎,誰身上也不比誰多出點啥。雖然上不得台麵,但看了也未必就會長針眼。如果拍的是他自己,倒也算了,可偏偏是港生!自家後院亭亭玉立的牡丹花,別說讓牛嚼了去,就是牛靠近了拿牛鼻子聞了那麽一下,他都萬萬接受不了。

“非剁了這幫孫子的手喂王八不可”,他心裏恨恨的想。

夏天的夜晚,一絲風都沒有,凝滯鬱結的空氣象塊密不透風的熱豆腐,憋得人心煩意亂。他索性化身為獸,有如一條紅色的閃電,在暗夜的街道山林裏輕盈地穿梭。

當宗祠裏輪班的幾個狐族少年見到臉色有些猙獰的紅狐時,都無一例外的揉了揉眼睛。

陳默自從進了一中就算正式出了師。劉天宇讓他搬進了鍾秀山腳下那間獨門獨戶的四合院,平時族裏沒有大事一般不召他回來。一年當中同門師兄弟見麵的機會兩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不知是誰挑的頭,轉瞬之間,眉清目秀的少年們紛紛現了真身,一眾白灰狐狸們紛紛跳起將紅狐撲倒在地。一時間宗祠裏就像平地裏刮起了一陣龍卷風,不是灰白壓倒了紅,就是紅壓倒了灰白,甚是好看。

不知過了多久,才隱隱見了勝負。一隻通體不見一根雜毛的白狐翻了個跟頭站立起來,化成一個麵目清朗的白衣少年,他手握一簇火紅色的絨毛,眼中如有星辰閃耀:“十七,承讓了!”

陳默也化回人形,他氣喘籲籲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知道你們想我。。。” 。正說著突然腰間“嘎嘣”一聲,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哎喲,疼死我了,下回能不能別特麽下死手啊?”

一群師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吃地壞笑了起來。白衣少年忍住笑說:“差不多行了啊,十七,你要真能讓我們幾個就這麽打發了,師父能讓你出師麽。有什麽要吩咐的,直說吧。”

眾人一通密謀之後,又揪著陳默不放,痛痛快快地打了幾架,方才覺得過夠了親熱的癮。此時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一牙淡淡的月痕掛在樹梢。

陳默從鍾秀山上下來,雖然身上多出來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淤青,心情卻是大好。嘴裏吹著鄧麗君的流行小曲兒,步子格外輕快。路過山腳下集市的時候,已經有幾家勤快的鋪子飄起了炊煙開了張。他撿了幾樣港生愛吃的打了包,一路吹著口哨回到了四合院。

港生依舊在甜睡。他睡著時象小嬰兒般的蜷成一團,眼角眉梢一派純真乖巧。

“他怕也隻有睡著的時候才肯如此低眉順眼吧。” 陳默心裏燃起一片溫柔迤邐的小火花。

他很想湊到港生身邊靜靜地擁他入懷,可是床上被某人蹂躪成一碗疙瘩湯的涼席賣相十分勸退。猶豫再三,還是收起了被誰的小爪子撓的癢癢的一顆蠢蠢欲動的心,去了外屋躺椅上修身養性,修煉狐族心法。

不知怎的,今天的心法練得格外凶險。本應平心靜氣,海納百川,卻弄得氣血翻滾,一口氣差點兒走岔了道。

“心有雜念,果然是於修煉無益的”, 他暗自思忖。於是念了個“清心訣“ 將浮躁的意念圈起來禁錮在一個冰室之中,這才慢慢地將氣息調穩,漸漸入了佳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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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一中校長劉天宇家裏接待了兩位稀客。

為首的身形富態,八字眉,眯細眼。另一位一看就是跟班的,身形矮瘦,麵色紫黑。

這兩位就是熊族首領“四叔”,和手下,常年在一中門口擺水果攤的探子祝鴻升。

狐族和熊族同居鍾秀山,井水不犯河水,好像遠房親戚一般,表麵上假模假式的一團和氣,私底下誰也看不上誰。

其實數百年前,熊族逃難流落至此,還是當年的狐族首領寬厚仁義,主動分享領地食物,甚至還讓熊族少年進入學堂旁聽授業解惑。兩族結盟,發誓此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惜花無百日紅,狐族也許風水上犯了衝,漸漸人丁凋零。而熊族正相反,吹了氣似的日益壯大起來。當年的便宜誓言,早就和老首領們一道埋進了一抔黃土裏化了灰。

“二哥。”

“四弟。” 老狐狸劉天宇托了托茶碗做了個敬茶的架勢,從茶杯蓋兒上方把目光饒有興致地投向這兩年來越發發福的老鄰居。

八字眉熊四幹咳了一聲:“喲,二哥,您這在我臉上繡花呐?我這張臉年青的時候就沒怎麽被人待見過。您看這老了老了,是不是反而耐看些了?”

他拿自己調侃了一番,決定不繞彎子,直奔主題:“城南武哥的手下出事兒了,您聽說了嗎?”

“唔,那個武哥?賣燒餅的武大郎?” 劉天宇挑了挑眉,咽下一口茶水,故意不接他這個茬兒。

武哥,城南黑幫頭子的小號。其人大名朱心武。早年以心狠手辣聞名,召集了一幫地痞流氓,以城南為基地經營些坑蒙拐騙的不法勾當。但一幫烏合之眾,威風歸威風,並沒真成什麽大氣候。後來得了一個黑衣軍師,突然就鳥槍換了炮,境界高了不是一星半點。這兩年勢如破竹,不僅黑白兩路生意都做得風生水起,更是大有要把江山拓展到新城區和天星港的勢頭。

劉天宇既不聾也不瞎,城南武哥的名號又怎會沒聽說過呢?他不僅聽說過,而且還知道自己這個老鄰居早已上了武哥的賊船,這兩年財大氣粗眼高於頂,不是沒有原因的。這會兒突然登門拜訪,隻怕是來者不善。

“二哥,您這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嗎。” 熊四眼色一變,“就在昨晚,武哥手下兩個頭目同時遭竊,丟了些非常忌諱的玩意兒。更離奇的是,這兩個頭目和手下還在睡夢裏神不知鬼不覺被人剃了個陰陽頭。”

“這等手段,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武哥手下一片哀嚎,說是撞了鬼了。”

“可我怎麽覺得,這倒更像是手段高明的妖族所為呢。” 熊四說到這裏頓了頓,眯細眼精光一閃,便咋麽著嘴等著看劉天宇的反應。

他娘的,這是來興師問罪來了。劉天宇心裏不快,臉上卻依然四平八穩:“四弟,我這一族近年來人丁凋零,你也是知道的。我素來和武哥井水不犯河水,又怎會去做這沒頭沒腦的促狹事?”

“東家,” 這時一直垂手站在旁邊的“水果販子”祝鴻升開了腔,“您可知道阿默和誰走得近?”

“機床廠廠長王建安的小兒子王港生。”

“這小子最近和武哥手下結了個不大不小的梁子。也是忖了,開罪他的剛好就是挨剃頭的內兩位。。。您說這事兒,阿默知不知情呢?” 這紫黑臉的老小子天生有一種說話找抽的特質,讓人十分不待見。

“哦,孩子們的事兒啊,我還真是不太清楚。慚愧的很。不過四弟你放心,阿默那兒我會問個清楚。” 劉天宇說完把茶杯往桌上一撂,儼然是送客的架勢。

他心裏一沉:阿默這孩子,真是不省心啊。自己因為他母親陳木君的關係,愛屋及烏,這些年來把這孩子一半當徒弟,一半當兒子養大的。這小狐狸從小就懂事聽話,這兩年更是出落得氣度不凡,沉靜而有主見,頗有自己當年的風範。可是跟 “小霸王” 王港生越走越近之後就好像風箏斷了線,開始變得有點行事飄忽不定了。“人狐殊途” 的箴言竟似乎半點也沒聽進去。

“這小兔崽子!我這些年來是不是也太過於放羊了?” 他想到這裏,太陽穴突突直跳。唉,終究是老了。

熊四和祝鴻升前腳剛走,劉天宇就突襲了陳默的四合院。給了他半天的期限,命他搬出四合院,去住狐族少年的集體宿舍。

吩咐完了,劉天宇也不走。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前的垂柳下乘涼,大有監工的意思。

陳默對於師父的話向來是“三從四德”。他默默地收拾行李 —— 他東西本來也不多,隻是近一年來港生送的雜七雜八的小物件竟收了滿滿一個行李箱。指尖摩挲過這些玩意兒,便睹物思人,浮光掠影地憶起了相知相交的點滴,嘴角不由得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其實師父今天的突然襲擊,他不是沒有心裏準備的。那晚和白疏哥兒幾個秘密行事的時候,順手牽羊抄走了幾個黑皮本子,想必是這幾個本子裏麵大有乾坤,弄得城南七級大地震了。不然也不會連師父他老人家都驚動了。隻是,不知師父到底站在哪條船上?又或者,那條腿站在哪條船上?

劉天宇白白淨淨的四方臉上滴水不漏,他斜瞄一眼愛徒:“默默,都收拾好啦?那咱們走吧。”

說完手上捏了一個奇怪的符號,收拾好的行李便“噌”的一下消失的無影無蹤,院門也“哐”的上了鎖。陳默的目光在銅鎖上稍作停留,就大步流星地跟著師父出發了。

劉天宇走起路來一步三搖,看上去悠哉的很,可陳默緊趕慢趕總是剛好落後幾個身子的距離。

兩人來到和鍾秀山比鄰的劍山。劉天宇在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前停住步伐道:“這裏就是了。” 說著抬手一揮,隻見整片樹林驀地消失了,露出來一座麵積頗大的四四方方的院落。院牆斑駁,院內古樹參天,可見有年月了。

陳默暗暗稱奇——他長這麽大,不是和師父住,就是有自己的四合院,從來不知道狐族在劍山有這麽個神仙般的所在。想來是有人施了障眼法,等閑瞧不出破綻。

走進院裏,隻見正中一顆古樹直入雲霄,樹葉在風中發出蕭蕭之聲,樹上鳥雀纏繞,,鶯聲燕語與風聲樹聲相合,好不熱鬧。

“十七!” 在宗祠裏曾小勝一招的白衣少年白疏聞聲迎了出來,一把拖住陳默的手,笑意從彎彎的月牙眼裏溢出來:“快跟我來,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哥兒幾個聽說你要來住,全都特麽瘋了!”

“這是什麽?” 陳默空著的一隻手指了指白疏的襯衣口袋。隻見這家夥竟把打架的戰利品——一簇火紅的狐狸毛編成了個胸花,十分風騷地別在襯衫口袋上。

“別碰!” 白疏警覺地護住紅狐牌胸花,一臉得意:“這可是孤品,市場行情好得很。什麽時候你要是掉了毛,千萬可記得給兄弟留著!”

陳默:“掉毛?你丫欠揍吧!”

還沒等兩人掐到一處,十來個少年狐族男女從院落各個角落冒了出來,一齊湧著陳默往院子東北角走去。

院子的這個角落載著幾株臘梅,讓陳默都驀地想起了母親陳木君和她墓前每年都會出現的臘梅花。“師父有心了。” 他心裏一熱。推開屋門,隻見行李已經整整齊齊地碼成一排,靠在牆邊。家具裝飾簡單整潔,和他在四合院的家如出一轍。

稍作休憩後,劉天宇把陳默、白疏,和其他幾個當晚在宗祠當班的少年集合在大堂。

“都說說吧,除了給人剃頭,還順走了點兒什麽東西!”

少年們麵麵相覷,最終還是白疏走上前一步,遞上一本用皮筋箍住的舊舊的黑皮書。劉天宇打開粗粗翻閱,隻見一行行人名和日期。他邊看邊皺眉,直覺得蛋疼。索性揮揮手,讓徒弟們退下。

陳默正跟著師兄弟們往外出溜,突然被師父叫住。

劉天宇看著低眉順眼,小心翼翼的愛徒,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卻沒能發出聲。

過了半晌,他低低地歎了口氣:“你和港生,還是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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