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蛇鏈
作者: 八峰
第三十五節
二十多分鍾後,王天鴻開車帶著周源和李雲生來到了坐落在嘉陵江南岸的龍鳳寺。這是一座建於清朝同治年間的古寺;文革之後,當地人在龍鳳寺的西麵倚著陡峭的山壁修建了一座觀景台。觀景台沿江的一麵是用石頭壘砌起來、高達二十多米的防波堤,陡峭的防波堤下則是一片裸露的亂石灘,不遠處便是清波蕩漾的嘉陵江。幾個便衣警察順著防波堤西麵的一道維護鐵梯小心翼翼地下到了亂石裸露的江灘上、走到了發現屍體的地方。
“李處、周處,我剛才辨認過了——摔死的就是那個陳啟宏、我們分局泓苑路派出所的所長;”提前趕到現場的九龍坡分局刑偵科副科長於建輝站起來拍拍手對走過來的周源和李雲生說道,“他肯定是從觀景台上麵掉下來摔死的,但現在還不清楚的是——他是自己跳下來的還是被別人推下來的?”
“你估計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李雲生問道。
“不好估計,法醫沒來現場——我想應該是昨天晚上吧?”於建輝猜測道。
“嗯,大概是昨晚九點到十點之間——死者身體著地一麵的屍斑已經很明顯了。”戴上了手套、蹲下身來的周源頭也不抬地說道;他已經開始全神貫注地檢查起趴伏在亂石灘上、頭部和身體都摔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嗯,全身多處嚴重骨折,口鼻內皆大量出血——應該是內髒受傷所致,確實與人從高處墜落摔死的特征吻合——建輝,你們來了之後挪動過這具屍體了嗎?”偵探一邊查看一邊問道。
“沒有啊,我們什麽都沒有動過。”於建輝搖搖頭道。
“哦?那就奇怪了——”周源皺起了眉頭。
“有什麽奇怪的?你認為他是自殺的嗎?”李雲生疑問道。
“是否為自殺現在還無法確定;但按照我目前的觀察——這家夥很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偵探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哦?你是說——他是被人從防波堤上給推下來摔死的?”於建輝瞪大了眼睛。
“你們看看屍體的樣子——胸腹著地、雙腿分開、兩臂朝前臉朝下趴伏著;如果這就是他摔落下來觸地時的姿勢,那麽就有一個疑問了——”偵探伸手指著死者頭部:“他腦袋後麵靠近左耳後側有一塊顱骨碎裂了的凹陷,肯定是一處致命傷;但不可能是從高處摔落下來自然觸地所致的;否則他的屍體就不應該是這樣一個麵朝下爬伏著的姿勢;而且,在他身旁附近的這些亂石裏,我也沒有發現形狀與他腦後這塊凹陷創口形狀吻合、又帶有血跡的石塊——所以我懷疑他的屍體被人挪動過了。”
“嗯,我明白了,”李雲生點點頭:“如果他後腦耳側上這塊致命的凹陷真的是落地時被地上的石塊所傷,那他應該是後腦先著地、而他的身體也應該是仰麵朝天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對;”周源點點頭:“至少不會是像這樣趴著,而且四肢伸開。”
“難道是凶手把人從觀景台上推下來後還不放心,又下來查看了屍體、發覺他還沒咽氣便又用石塊猛砸了他的後腦?因此才挪動了他的屍體?”李雲生演繹起來。
“確實有這個可能;這樣吧——你和建輝與其他人分散開來,在屍體附近的江灘上仔細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塊帶有血跡且形狀與死者腦後這塊凹陷相吻合的石頭;不過我估計——這件凶器很可能已經被凶手扔進了江水裏;”周源站起來拍拍手摘下手套:“走吧,咱們再回到觀景台上麵去看看,檢查一下那上麵的護欄。”
幾個人又順著鐵梯上爬、回到了防波堤上的觀景台。周源快步來到正對著堤下屍體倒臥處的地方檢查了臨江一側的防護圍欄,果然發現了一個缺口——該處護欄上麵的鋼管橫欄左端脫落、還被推開了近九十度。
“嗯,就是這裏了。”偵探戴上手套、仔細檢查起豁口處斷開了的鋼管橫欄。
“如此看來,陳啟宏就是從橫欄斷開了的這個豁口處摔落下去的;”李雲生小心翼翼地上前瞄了一眼那豁口下麵高差達二十多米的亂石灘說道。
“你看看這根鋼管護欄——”周源敏銳地指出了問題:“橫欄左端本來是由兩根螺栓與連接護欄的鐵柱固定在一起的,可是現在連接左端的兩根螺栓也沒有了,橫欄也被推開,而這裏的地麵上也沒有看見脫落的螺栓和螺帽?”
“真的是!”李雲生和於建輝湊上前來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不過,會不會是橫欄左邊的螺帽已經鬆動或者脫落了——當陳啟宏把身體靠在這根橫欄上的時候,橫欄左端承不住力被倚靠的身體向外斷開、導致陳啟宏不幸墜落下去摔死,而那兩根螺栓和螺帽也掉在了下麵的亂石灘上呢?”於建輝猜測起來。
“這種螺栓緊固的連接方式一般都很牢靠,而且你們看——這螺帽下麵還有防滑墊片,一般情況下決不會自己鬆動或者脫落,除非是被人為地擰鬆了;你讓人在下麵再仔細找找、看能不能找到脫落的螺栓或螺帽吧;”偵探拍拍手、接著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還有,這個陳啟宏、他是怎麽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的呢?晚上九、十點鍾的時候這裏還會有路過的公交班車嗎?”
“哦,他是騎摩托車來的——我們在這觀景台後麵靠近公路的斜坡樹林邊發現了一輛幸福250型的摩托車,我查了牌號,正是登記在陳啟宏的名下。”於建輝說道。
“那他身上的東西呢?我記得他腰間總是掛著一個呼機的?”周源又問。
“錢包和證件都還在褲袋裏,但呼機就沒有找到了。”於建輝說道。
“嗯,很可能是被凶手給拿走了——把陳啟宏推下去之後,凶手不放心、便順著鐵梯下到了江灘上,撿起一塊石頭猛砸了還沒有咽氣的陳啟宏的後腦,確認他死亡之後拿走了他身上的呼機和可能留下線索的東西。”偵探沉吟著分析道。
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捷達轎車停在了觀景台後麵的公路邊,從車上下來了兩個身穿警察製服的男子,朝觀景台這邊走來。
“是李處長和周處長吧?我是市公安局治安處的夏晉風;”走在前麵的一個四十多歲、身材高大、小平頭、四方臉,穿著警服的男子主動介紹起自己。
“哦,是夏處長,久仰——聽說你以前就是九龍坡分局的副局長,在這一帶工作了很久吧?”李雲生點頭說道。
“沒錯,我在九龍坡分局幹了十幾年,對這個區的情況比較熟悉;”身材高大的夏晉風笑了笑,又用關心的語氣問道:“怎麽樣?你們對這裏現場的勘查進行得如何?”
“怎麽,這件事也驚動了夏處長——你現在不是在市局的治安處嗎?”李雲生有些詫異地問道。
“哦,我雖然在市局那邊工作,但家還住在九龍坡分局這邊的房子裏;今天一大早就聽說了陳啟宏墜崖自殺的事情,所以順路趕過來看看——怎麽樣,這個陳啟宏是不是畏罪自殺了?”
“夏處長,陳啟宏是自殺還是他殺現在都還很難說;您根據什麽說他可能是畏罪自殺了呢?”偵探看著高大的治安處長疑問起來。
“哦,我很了解這個陳啟宏;可以說是老相識了!八三年‘嚴打’那會兒分局就曾經發現他與本地的黑社會人物多有瓜葛,暗通款曲;這次又濫用職權、替藍鳳凰夜總會的羅文信等人非法辦理暫住證,肯定是從中牟利撈得了不少好處;結果東窗事發,他一定是知道不好收場才跑到這觀景台來跳下了堤壩、自尋了短見;唉,真是自作自受啊!當然了、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夏晉風歎了口氣說道。
“夏處長,你是從哪裏知道陳啟宏為藍鳳凰夜總會裏被拐買來的外地女子辦理暫住證的事情?”周源皺了皺眉頭。
“嗨,違法辦理暫住證這種事情很普遍、也不光是這個藍鳳凰夜總會,”夏晉風語氣中透出了無奈:“市區裏好多的民企裏都有外地來打工的年輕男女,像什麽餐館啦、飯店啦、舞廳和俱樂部什麽的;這些從邊遠山區和農村來的年輕人大多數都沒有合乎要求的原籍地身份證明;所以他們的暫住證主要都是那些需要雇人的單位出麵來辦理——這裏邊就產生了貓膩,說白了就是有油水,每辦一份暫住證企業都會給派出所一點好處;陳啟宏這個人呀,唯利是圖,但凡有一丁點兒好處都是不願放過的,他幹這種事情一點都不稀奇。” 治安處長話語犀利地說道。
“嗯,陳啟宏貪財受賄應該不假,但要說這樣一個視財如命的貪婪之徒會因為替人造假辦理暫住證而跳崖自殺?恐怕他還沒有這個膽量;”偵探懷疑地說道。
“哦?那聽周處長的意思——陳啟宏他不是自殺的?”夏晉風眉頭一皺。
“我認為他不是自殺的;”偵探搖搖頭平靜地說道:“陳啟宏是被人約到此處來見麵,結果被凶手推下了堤壩、落在下麵江灘上的亂石堆上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