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日（十二）血氣勇

不管趙華和秦雨思因為彼此相愛而覺得時日如飛，還是他們因為不能公開而覺得度日如年，時間一天一天繼續流動著，不徐不急。

一起慶祝完元旦新年之後，春節就在眼前了，想著這個春節對兩個人不同尋常的重大意義，兩個人都有點緊張起來。要請的年假，回家的車票，要帶的東西，都是盡早地互相幫忙著辦妥了。兩個星期的假期，回家前兩人商量好了都提前兩天回深圳，一起安安靜靜地呆兩天，共同慶祝他們即將開啟的新篇章。

老家比深圳冷多了，穿著和秦雨思一起挑的新羽絨服，趙華的心裏無比牽掛起他的丫頭來，她的老家也冷，也不知道這個大大咧咧的家夥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趙華的二哥趙林到車站接的他，見麵就批評他怎麽還是這麽瘦，身邊沒個人照顧還是不行啊。趙華正想說：“你怎麽知道沒有？”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於燕的約定，一句得意炫耀的話生生憋了回去，隻能保持沉默。二哥看他不說話，還以為這個弟弟一個人在深圳確實辛苦，接過他的行李又提到讓於燕到深圳去陪他的事情，於燕可以去深圳再找工作嘛，兩個人總是能互相照應著。趙華心中暗想，於燕真是沉得住氣，她跟他家裏每一個人都熟，倒是沒有因為自己的分手信吵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這樣最好，希望不給兩邊家裏人太大驚嚇，和平分手。

回到家裏，大哥趙濤一家三口也在，看到風塵仆仆的他全家人都很開心，大哥家的小侄子最喜歡這個從小就陪他瘋玩的小叔叔，抱著他不撒手，直到他媽媽好不容易把小侄子從趙華身上拉下來，一家人才圍著他家長裏短地問開了。媽媽高興得眼泛淚花，對於他一個人在遠方的各種擔心終於有了釋放的機會。

趙華自然是什麽都好地應著，讓大家放心。

正寒暄間，響起了敲門聲。趙林過去開了門，把於燕迎了進來。

不理趙華臉上浮現出的一縷愧疚和尷尬，於燕滿臉笑容，熟門熟路地跟家裏每個人打著招呼，又極為熟絡地順手把脫下的外套掛在門旁的衣架上，然後才走到趙華麵前：“回來啦？”

“啊，回來了。”

“狀態不錯嘛。”不知道為什麽，趙華覺得她這句話裏隱隱有些譏諷的意思。

“還行。”

“幾個中學同學知道你今天回來，約了晚上吃飯，唱歌，我已經替你問過趙叔叔和徐阿姨，拿了批準了啊。”

“啊？我這今天剛到家，想先跟家裏人呆呆。”

“不用不用，在家裏悶著幹什麽？年輕人嘛，多出去走動走動才對！”老趙不由分說地插進話來。

“老趙你過分了吧？自己家兒子不要啦？”趙華試圖反抗。

“瞎說！你要是在家裏呆得住，會自作主張跑去深圳那麽遠的地方？”媽媽接話了，剛剛消失的淚水再次湧上眼眶。

“徐工，別動氣啊，我從了還不行嗎？”看到媽媽的眼淚，趙華覺得出去見見同學確實也不是個壞主意。

一家人又坐下來聊了會天，於燕幫著給大家茶杯添水，端春節常見的各種點心零食，儼然是家裏的一個成員，隻有趙華覺得有點別扭。在於燕準備把行李拿去他房間的時候站了起來，“我自己來吧。”

“一起去吧，一起去吧，兩個人這麽久沒見了，是我們不懂事了。”哥哥們起哄著。

趙華卻被這起哄憋在了當場，去吧，家裏人可能更想偏了，不去吧，他又實在不想於燕再動他的東西。

“哈哈，趙家少爺要開始自己動手了，我倒要看看，一起吧。”反倒是於燕比他鎮定。

進了房間，趙華刻意地把房門大開著，才拉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裏麵有他和秦雨思一起給家裏人準備的各色禮物，秦雨思還特別給於燕準備了一些深圳特產，要趙華感謝她的成全。於燕接過給趙華遞給自己的一大包特產，悠悠地說：“這原來吧，你回來給我帶的都是生活小件，能留在身邊的，怎麽，現在身份不同不方便了？”

“於燕，對你我隻能特別真誠地說抱歉，我沒想到我能這麽義無反顧地愛上一個人，我和她都特別謝謝你！”

趙華不太好意思直視於燕的眼睛，邊整理著行李邊說。如果那時候他有勇氣，他就會看到那雙眼睛裏一道道冰冷刺骨的寒芒早已在他身上劃出了無數血痕。

“沒事兒，今天的中學同學見麵就是個借口，咱倆不是得商量一下怎麽跟雙方父母說這件事嗎？畢竟兩家是這麽多年的朋友了，大家又都知道我們的關係。”於燕回得卻很平靜。

趙華抬起頭，感激地望向她，“她和我都感謝你的成全！”

他們走出房間，趙華把禮物分發給家人，最高興的是小侄子，拿到趙華送的積木趕著說了個“謝謝小叔叔！”就三下五除二地打開包裝坐在地板上開始拚起來。趙華看著小侄子，開心地笑起來，等他和他的心肝寶貝丫頭結婚了一定要馬上生一個孩子，他倆的孩子肯定跟小侄子一樣可愛，不，應該會更可愛吧？

在家裏再坐了一會，趙華就跟著於燕出了門。兩人走進飯店包間的時候，幾個熟悉的中學同學已經都到了，看到兩人同來例牌地起哄：“我們班的金童玉女來咯！還是這麽恩恩愛愛，什麽時候給我們發喜糖啊?”

趙華還正考慮著怎麽開口，於燕先說話了，“你們這幫人，別鬧了啊！趙華要跟我分手呢，他在深圳有新女朋友了。”

“什麽什麽？於燕，你可隻說了來跟趙華喝酒，還有這麽大的新聞呢？！”黃超大叫起來。

“趙華，你這可太不夠意思了吧？於燕多好啊，當年在學校多受歡迎！”梁玉玲和於燕關係一直不錯，聽到這個消息也跳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們別難為他了，人家說了，是真愛！”於燕有些認真又帶些揶揄地說。

“於燕說的是真的，是我在深圳愛上別人了，是我對不起於燕，你們有什麽要罵的，要問的衝我來吧！”趙華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回答。

“那要問的可就多了！從你幹三杯謝罪開始！”大家看到於燕好像並沒有特別生氣的樣子，想著畢竟這是人家兩個人自己的事，做為老同學，也就隻能起起哄、幫於燕出出氣了。

趙華二話不說，把桌上大家倒的三杯白酒一飲而盡才坐下來。大家七嘴八舌地熱鬧起來，各種問題合著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蜂擁而至，合適的，不合適的，都扔到趙華麵前。趙華盡力保持了理智，關於秦雨思的具體信息沒有透露，隻說是偶遇的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喝到快倒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在說：“我家丫頭呀，人長得好看，工作特別認真負責，能力超強，還很會照顧我，她在我眼裏沒有缺點，沒有缺點。”

“你家丫頭？叫得這麽親熱呢？那她叫你什麽呢？”

“她？叫我華哥啊，深圳那邊都這麽叫，不過她說出來總是特別好聽。”這是他倒下前記得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