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水
想到就寫
轉眼是周六，大家的聚餐約在一家改良川菜館。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改良菜館流行了起來，地點大都在公共交通方便的中心地帶或者購物中心，餐館環境更好，菜品更精致，服務更貼心，當然價格也更漂亮。他們選的這家川菜館就在市中心的一座購物廣場裏，小肖和趙華到得最早，拿了菜單開始點菜，趙華不能吃辣，好在這種餐館都會有些照顧大眾口味的菜品，點起菜來倒也不是太過為難。
兩人點菜寒暄間大家按約定的時間陸陸續續地到了。王梅一到就神神秘秘地說，“你們猜猜我那天在這附近碰到誰了？”又等不及地自己揭曉了答案：“當年信息部的Mary！你們還記得吧？她沒具體說自己現在在幹什麽，不過應該混得不錯，打扮得精致，瘦了，比以前漂亮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那你怎麽不拉她來參加聚會啊？”
是啊，她為什麽不來？他悵然的想。
“我問了呀，她說女兒還小，周末要在家陪作業！真是個女兒奴喲！”
女兒？所以她當年是生了個女兒？算起來是該上小學的年紀了，不知道是不是長得像她一樣可愛漂亮？
“不過，她的手機號碼我是要到的了呀，說以後有機會約吃飯。”
她的新手機號碼？他終於能跟她聯係上了？真的嗎？
周一他早早的起來，卻遲遲不敢撥打那個號碼，她這一刻在做什麽？陪女兒早餐？送女兒上學？上班途中？她現在還在工作嗎？如果上班的話，應該會很忙吧？會接他的電話嗎？終於下定決心按出了那一串數字，電話裏空響了數聲後傳來係統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您稍後再撥。”
趙華的手機號碼在車子控製台屏幕上跳出來的時候，秦雨思正在開車去公司的路上。李天啟晚上經常不能在家陪雨卉，就早上盡量留時間送她去上學，秦雨思當然希望給他們父女多一些相處的時間，正好她也可以早早出發去公司，處理一天的工作，晚上可以安心陪女兒。那個號碼閃動著，11個數字，他還在用這個手機號碼？她對聯係人的記憶全靠手機通訊錄，隻有這一串數字，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的手機通訊錄裏，卻從未在她腦海中消失過，她沒有按下接聽的按鈕，那些數字閃動一陣後，終於消失不見，變成了“未接來電”那裏的一個紅色數字。
那天在市中心偶遇王梅，秦雨思已經想到自己的手機號碼可能會流到趙華手上，畢竟王梅都邀請她一起去參加老同事聚會了，她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到底怎麽辦？秦雨思到辦公室後略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情沒必要刻意去躲，多年的職業曆練讓她知道躲這種方法很大概率隻會讓事情越來越糟。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找了個空檔用自己的手機給趙華回了過去，電話很快接通了，她禮貌地問：“您好，哪位？”
趙華是迫不及待地接起秦雨思的來電的，卻被她冷淡的語氣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他為她留了這麽多年的號碼她顯然已經不記得了，她可還記得他和她的曾經？他一時失語，隻接了一句，“喂？”
“您好，我手機上剛有一個這個號碼的未接電話，請問您是？”她再追了一句，趙華哪裏知道，秦雨思從來不接未知號碼的來電，更遑論再給人打回去了。
“哦，哦，是Mary嗎？是我，趙華。”
“哦，趙工啊，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她聽著他略帶結巴的聲音，感受著電話那端的慌亂，突然微笑起來，是小女人才有的小心眼和虛榮心啊，那時候他每次和她鬥嘴時敗下陣來，就會這樣有點慌亂的又氣又恨的追著打她。她盡力控製著自己的語調，不能過度平靜顯得冷淡，也不要太過激動地顯得期盼，要剛剛好符合普通朋友多年後偶遇的設定。
“是很久不見啦，我挺好的，你好嗎？”趙華的聲音透著久別將重逢的激動。
“我很好，謝謝趙工關心。對了，這是你的手機號碼吧？不好意思，我這邊馬上要開個會，你的號碼我存下來了，我們再聯係好嗎？”又哪裏需要再存？她不過是想盡快結束這個談話罷了。
“好，我們再電話聯係。”
那天快下班的時候，他的電話又過來了，“Mary, 我想請你吃個飯，時間和地點你來定。”
“這樣啊？趙工，真是不好意思，要你遷就我。我下班後要回家陪女兒，晚上都不在外麵吃飯，你介意中午的時間到我公司附近來吃個飯嗎？我請你。”
“當然可以，看你方便。”怎麽可能介意？他已經快要被能再見到她的喜悅給衝昏頭腦了好嗎？
她客氣地給了他兩個日期，請他挑一個，這還用挑？當時是更近的那個日子了！她又提了她公司附近一個西餐廳的名字，兩人就算是約好了。
秦雨思那天刻意地沒有特別打扮，穿的就是平時上班常穿的職業套裝，化了個淡妝。按照約好的時間到了餐廳，剛到門口就看到趙華在靠窗邊的一張桌子站起來向她揮手，她朝準備給她帶座的服務員笑笑，“我已經看到我朋友了，可以自己過去。謝謝。”已經看到過趙華一次，秦雨思再看到他時並不驚訝。他穿了件灰色短袖T恤，牛仔長褲，除了變灰的頭發，臉上寫著的一點滄桑，跟幾年前沒有太大的變化。趙華目光追隨著向自己走來的秦雨思，她的頭發剪得真短，透出一絲他不那麽熟悉的霸氣；明顯成熟了，淡定，幹練，柔媚取代了當年的活潑和青澀，徒留著那縷與生俱來的倔強；比起懷孕時，她瘦了太多，修身的套裝襯得她身姿婀娜；鞋跟又細又高，雖然她走得很穩當，還是讓他步步驚心，直到她終於走到他麵前，彎起嘴角，“趙工，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是啊，他真的等了她好久，還好再見到的她沒有讓他失望。人常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大約都是怕韶華易逝，容顏易老，生活艱難，相見不如懷念吧？而他卻隻想囚在她的牢籠裏，生生世世。
那頓飯是從禮貌的交談開始的，他叫她Mary，而她稱呼他趙工，她吃得很少，點了個簡單的沙拉，還笑著解釋了一下說她現在午餐都吃得很簡單，倒不是因為自己要請客心疼錢。趙華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夜色中跟他眉飛色舞地說著各種火鍋和醬料的小姑娘，想起她說自己對吃是如何充滿了熱情，笑笑，點了個午餐套餐沒有接話。
兩人邊吃邊大致交流了一下近況，工作上都發展得不錯，生活也很平靜，說到雨卉時秦雨思臉上眉間全是笑，趙華想起王梅那天叫她女兒奴，看來此言不虛。她也問趙華有孩子了嗎？得到否定的答案，秦雨思眼神一閃，隻說了句，“多可惜啊，你基因很好的。”
“我活該，現在沒有人要給我生孩子了。”趙華接話，心裏暗暗感歎，“這是普通朋友偶遇之後的寒暄嗎？”時隔多年，她額頭上那一小撮直立的淡黃色碎發在他眼裏還是無比醒目，他很想伸手過去再拉一拉，可惜不合適了。沒有他在身邊的這麽多年，她看起來過得很好。
感覺才剛剛聊了一小會兒，突然秦雨思的手機振動起來，她拿起手機，是設好的鬧鍾在提醒她下一個會議的時間，她客氣地說：“不好意思啊，趙工，我現在要趕回去公司開個會，你還要加點什麽吃的或者喝的嗎？我叫服務員來買單。”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吃好了。美女請客，很榮幸！”他頓了頓，突然又說，“Mary，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你不用擔心我有別的什麽想法。”
她抬眼看他，臉上掛著波瀾不驚的微笑，“謝謝趙工體諒，我現在很好。”就揮手招呼服務員買單。
等帳單的時候他問她：“以後手機聯係你方便嗎？”
秦雨思隨口答：“趙工，你用微信嗎？我現在開會比較多，有時候電話可能不方便接聽。”
“我這部手機不行，我都隻用它來打電話，沒你這麽緊跟潮流，之前也有朋友要我用微信，我懶得弄。”趙華有些調侃地回她。
秦雨思看起來倒不在乎，“那就手機聯係，如果我錯過你的電話我會打回給你，你不要介意就好。”
趙華還是留了秦雨思的微信號，看著她站起身來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