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水
想到就寫
人真是世間最虛偽的動物，趙華嘴上要秦雨思不用擔心他有什麽想法，自己卻清楚他對她想法很多，張愛玲說，“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他不知道這十幾年如果真的和她天天朝夕相處，耳鬢廝磨，現在的他們會怎麽樣，他隻知道，這些年來時光變成大海邊衝刷岩石的海浪，來了就碎，碎了再來，前仆後繼，把他心上她的剪影刻得越來越深。
第二天是周六，趙華一早就趕著去買了一部新手機，下載了微信應用程序給她發消息“丫頭，是我”，自己哪裏來的勇氣就敢還是這麽稱呼她？可她就是他的丫頭啊，這一生一世唯一的一個。
抓著手機等了一天，直到晚上十點才收到這家夥姍姍來遲的回複：“愧不敢當”。
他看看時間，氣結，她每天拿著手機不看微信嗎？那自己幹嘛要緊趕慢趕的去買新手機? 自己上輩子是欠了她多少債啊？他回她，“你不當誰當？以後微信多聯係。”
她沒有答複再回來，那首歌怎麽唱的，“誰記得誰痛苦”， 她見麵時做給他看的彬彬有禮，客氣疏離他都收到了，可即使那樣，隻要她坐在離自己不到一米遠的地方，哪怕她臉上隻是禮貌的笑容，他也覺得周身每一個毛孔裏的孤寂都被她的笑容生生趕了出去，折磨了他那麽多年的見不到她的痛苦，被和她一起吃的這頓飯治好了。
秦雨思其實那天很早就看到了趙華給她發的微信好友申請，這家夥的微信名用的居然是自己的英文名縮寫 – MQ，她搖搖頭，笑，他回頭打算怎麽跟別人解釋這個微信名呢？母親？沒錢？毛球？就沒著急回複他，一直等到晚上才通過了好友認證，字斟句酌地回了條消息。她當然也看到了趙華秒回給她的消息，沒再回複，心裏卻不免糾結起來。
這麽多年來，雖說外企環境相對單純，也實在談不上是純潔的淨土，辦公室政治、人情冷暖都不缺，她能做到今天的位置，又豈能不知真心對自己的人多麽難得？更何況是趙華這個十幾年如一日牽掛著她而她也牽掛著的人？她最受不得人家對她的好，總是希望能好好回報，可是在趙華這裏分寸的把握著實為難了些。
趙華嘴上說對她沒有想法，今天卻十萬火急地去買了新手機，這路人皆知的司馬昭之心閃得她眼睛疼。這些年，她盡最大的努力遠離了他的生活圈，她無數次地想起他，可沒有一次撥出過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固然是因為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再讓趙華牽腸掛肚，希望趙華有他自己的一份好生活；可也因為李天啟，李雨卉，他們一家人這些年共同經曆的起起伏伏，那些生活中的雞零狗碎層層疊加成為她抵抗一切誘惑的根本。
“世上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秦雨思下了決心，如果再聯係上了之後刻意避而不見是對趙華多年深情的傷害，自己就做到相敬如賓吧。趙華隻是簡單說沒遇上合適的人這些年才一直單身，她也並不想追問，禮貌，節製，距離，對趙華和她的家庭才是眼下最合適的相處之道。
星期天的早上，秦雨思睡了個懶覺，上午九點鍾醒來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阿姨每周日休息，雨卉的周末跟其他孩子一樣，安排得很充實，一早要跳芭蕾舞，這會兒李天啟應該是送她去上課了。秦雨思摸過床頭的手機，有趙華的早安問候，她笑笑，打開看，兩人加了微信確實大大方便了趙華每天跟她早請示，晚匯報，都很簡單，就是個早上好和晚安，好像給秦雨思發個微信成了他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和晚上入夢之前的最後一件事，也不計較自己回不回複。秦雨思心裏暖暖的，卻並不回他，刷了刷其它的消息，就把手機放回床頭起床洗漱去了。
趙華天天給秦雨思發微信，她的回複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他就知道這家夥是故意的了。過了這麽久秦雨思也還是他的那個小丫頭啊，她當年跟他生氣使小性子就是這樣，不管他說什麽都不搭理他，就像他這個人不存在，等到他把她哄回來，她對他的消息反應速度明顯就不一樣，他那時候總結過，對他消息的反應速度基本代表她對他的心情，心情越好，速度越快。她現在這個狀態，就是在明確告訴他 -- 我跟你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臭丫頭，”他心裏天天罵她，“我找了你這麽多年，哪裏是著急要跟你有什麽進一步關係！” 。他給她發消息也就非常小心，隻是泛泛地問她的情況，分寸把握得極好，慢慢秦雨思明顯放鬆不少，會比較及時回複他的消息,語氣也比最開始的時候活潑了很多。趙華隻要知道她好好的，在他觸手可及的某個地方，就很心安，倒不覺得他們現在這樣懶懶散散的相處有什麽不好，他是很想擁有她，可是隻要她沒有同樣的想法，他願意不打擾地陪伴她，很久很久。
這一天對秦雨思來說不算個好日子，工作上遇到些棘手的事情，進進出出辦公室的時候腦子裏還在想著解決方案，居然被公司的自動門把右手食指給夾了，十指連心，頓時疼得齜牙咧嘴，馬上冰敷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指頭迅速腫大，紫得發黑，輕輕碰一下就鑽心的疼，偏偏又傷在右手，敲鍵盤的速度大受影響，工作還怎麽做？更氣人的是這事兒全怪她自己，別人誰也賴不上啊！她生著悶氣，給李天啟發了個信息：“我在公司夾到手指了。”又發了張腫得像個大頭娃娃的食指照片給他。
李天啟回得很快，也很簡單：“要去醫院嗎？”
“不用，在公司冰敷過了。”
“那你自己小心。”
秦雨思氣結，這就是老夫老妻的感覺？人說夫妻結婚久了，就是左手摸右手，“自己小心”跟“多喝熱水”這兩句話之間有任何區別嗎？
巧的是那天中午跟趙華約了在公司附近吃飯，手疼加鬱悶，看到趙華的時候，秦雨思眼淚就沒忍住。她這一哭，趙華著實嚇得不輕，自己最近沒做什麽招惹她的事情啊？這是怎麽了？
秦雨思舉起她那又黑又腫的手指頭，趙華就徹底慌了神，顧不得別人怎麽想，坐到她身邊，抓著她的手指頭舉到嘴邊輕輕地吹著，一直問：“特別疼吧？你千萬別忍著，想哭就哭，我陪著你，要不要去醫院啊？”
他這一通手忙腳亂，反倒讓秦雨思破涕為笑了。女人啊，再怎麽強大終歸是要人哄要人疼的，有人寵著的女人是會變得更加超人的吧？
秦雨思傷在右手，那頓飯趙華沒讓她再動一下那個手指頭，他跟服務員要來刀叉，細心地把菜切成小塊，讓她用左手就能拿勺子舀起來吃。
然後，唉，還能有什麽然後？秦雨思就心軟了，本來回公司走路的距離，卻答應了讓趙華開車送她回去，再跟他說話也就嬌氣親近了許多。
秦雨思那天去香港開個會，經過萬寶龍的店，突然想起趙華的生日快到了，自己很多年沒有給他過過生日了，心裏起了給他送個生日禮物的衝動，走進店裏挑了一支鋼筆。她自己對名牌沒有特別的興趣，隻是覺得鋼筆是個很好的東西，在大家幾乎都是用電腦打字的時代雖然有實際的用途，卻也不算太過私密的用品。
既然東西已經買了，就約了趙華一起吃飯，順便把生日禮物送給他。趙華生日將近，自己心裏各種猜猜猜的好一陣了，他不好意思主動提醒秦雨思，怕給她壓力，又覺得秦雨思那個性子過了這麽多年不記得他的生日是很正常的事情，已經做好了準備靜悄悄地過個沒有她陪伴的生日。知道她還記得自己生日，已然很開心，看到她還準備了禮物，更高興了，當年秦雨思送的那塊手表實在不能再戴了，現在秦雨思送來了這支筆，自己又又她送的禮物可以隨身攜帶了。心中一喜這一頓飯氣氛相當融洽，秦雨思的生日就在幾個星期之後，兩人約了那天中午再一起吃個飯。
趙華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時莫名戳中秦雨思的笑點，他送給她的，居然是一條白金項鏈！不是說項鏈這個東西有什麽問題，隻是他挑的那個款式，像極了秦雨思當年出嫁時董香蘭送給她壓箱底的金飾，就是那種你絕對不會想真的把它戴出門，而是鎖住保險櫃裏想著如果哪天連飯都沒得吃的時候再拿去當鋪換幾頓飯錢的。趙華尷尬地望著她，表情可愛極了,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謝謝趙哥！我會好好收起來的，將來可以當成我的傳家寶。”想想又笑了起來。他終於被她氣得也笑了起來，真是的，花了錢能讓她開心一下也算不錯吧！
兩個就這樣若即若離，相安無事的過了很一陣子，偶爾中午一起吃個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