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水
想到就寫
這天兩個人一起吃午飯，剛一見麵趙華先跟秦雨思道了個歉，“丫頭，不好意思，公司那邊有點棘手的事情在處理，我得及時回消息，可能會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你不要介意。“
“早說呀！你有事情今天這頓飯改期就好，沒關係的。”
趙華看著她笑，並不接話，他倆工作都忙，他心甘情願遷就秦雨思，每次約在她公司附近，開車一來一回加上吃飯的時間，至少兩、三個小時，他這對工作看得天大的人，上班時間在公司消失自己心裏就先過意不去，更何況秦雨思抱著那顆保持距離的心，約一頓飯就更不容易了，一頓約好的飯改期推到一個月以後是常事，他哪裏舍得不來？即使這次他在公司鬧得確實有點大。
淨化車間正式立項之後，茂宇的黎總盯趙華盯得更緊了，給他開的價碼往上提了兩次之後看清楚他肯定不會讓茂宇順心如意，終於是顧不得禁忌把趙華的頂頭上司Johnny總推到了幕前，也怪不得他，這個千萬級投資的項目從金額上來說是趙華他們公司近七、八年來最大的一個項目，錯了這個村下個店可不知道還得等多少年呢！Johnny總是香港人，平易近人好相處，在公司裏人緣很好，行內經驗豐富，公司上上下下提到“Johnny總”都是一片誇讚聲，也是他當年麵試了趙華之後拍板把他招進了公司。
Johnny總的知遇之恩趙華是記在心裏的，工作上從來不敢有負所托，也是自己的職業精神使然，他的職責範圍內總是風平浪靜，波瀾不驚的，隻有他自己和他手下的人知道跟那些天天都在救火的部門相比他們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好在他早留意到茂宇跟公司高層可能的聯係，在Johnny總麵前關於茂宇和黎總匯報得非常小心，用公司的各種成熟的規章製度保護著自己和手下人。
可這次公司的流程也幫不到趙華，茂宇如果隻是在整個項目中做一小部分低風險的分包商，他也就算了，自己可以後麵再想辦法，可茂宇這次誌在必得的是做總包商，地麵，風管，空調，自控係統，電氣係統，空氣過濾係統，給排水係統，其它淨化設備等等都不想放過，而且看上去確實資質齊全，報價又剛剛好比他們最強大的競爭對手低了1.4個百分點，按照死板的流程走下來茂宇中標的可能性極大。趙華逼不得已在專家評審會上對茂宇來的專家們發起了提問，不是針對他們的專業領域，而是他們跟茂宇的雇傭關係，做技術的人大多耿直，黎總也沒預計到趙華能撕破臉到這個程度，他不太費力就讓大家明白了茂宇的所謂專家團隊不過是重金聘請的臨時班子，並不會代表茂宇對整個項目的設計方案和交付質量負責，茂宇出局。
趙華知道黎總和Johnny都不會放過自己，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有一次跟秦雨思吃飯的時候跟她簡單說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秦雨思淺笑嫣然地問他，“趙哥，你介紹一下我怎麽能投資你的FYM嘛？”趙華手指頭點著她，大笑起來，直笑到眼底湧上一層霧氣，心中的決心卻是明明白白不再動搖了，他的丫頭果然還是那個最懂他的人。
秦雨思難得罵了句髒話，“The only good reason for making money is‘so you can tell any son-of-a-bitch in the world to go to hell’”。
“趙哥，我雖然錢掙得不多，這些年存的Funk-you Money還是可以養得起我哥的。”秦雨思說得很平淡，卻有著他再熟悉不過的木人石心，不食周蜀的大氣魄。
趙華還是哭了，在秦雨思麵前哭得有點狼狽。難怪有她在身邊的時候事情總是不那麽難，因為她懂他，從來不會要求他委屈求全，向所謂的現實低頭，哪怕這意味著她要和他一起吃苦。他的選擇總會得到她最堅定的支持，她與生俱來的對身外之物的淡泊之意給了他內心安定的最大支撐。
秦雨思想也知道他這一段過得如何提心吊膽，人神交戰，並不勸他，打了電話請Cindy幫忙把下午的安排調整一下就安心陪在趙華身邊時不時給他遞張紙巾擦眼淚。
決心既下，接下來就是按計劃好的應對”麵目慈祥，蛇蠍心腸“的Johnny總了。趙華對他在公司的職位已無留戀，但一要保護手下的人，二不能讓Johnny壞了他在行業裏的名聲，這事兒也就不可能輕易解決。
不出所料，很快事情就開始發酵了，公司總部接到深圳供應商茂宇實名舉報趙華，說趙華屢次向他們索賄不成，濫用職權在淨化車間的項目上設置關卡，令人發指，實在有違貴公司一貫專業誠信的業界名聲等等等等。總部收到這種舉報處理還是很慎重的，供應商實名舉報，不是被舉報的這個人實在是吃相難看，就是這個被舉報人實實在在地擋了人家的財路，想讓這個行業裏有點分量的公司將來都不敢再用這個人。
總部了解情況的電話很自然地第一個打給了Johnny總，畢竟是他分管的部門領導，Johnny總一邊假模假樣地堅定地維護趙華，卻貌似不經意地透露出了不少過往他對趙華手腳不幹淨的警告和趙華不肯收手的痛心疾首，他將一個愛才惜才，心慈手軟終被農夫的蛇反咬一口的老領導演繹得非常到位，再加上他長期建立的人設，公司人力資源、采購、和法務部門開始聯合調查的時候都對他充滿了同情。
好在趙華準備得也很充分，做好了跟公司打持久戰的準備。他不是沒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公司這種內部調查繁瑣且耗時，有時候純屬故意拖延消磨你的耐心和決心，對自己以一己之力對抗公司這樣的龐然大物萌生退意，接受公司不盡公平合理的方案。他提前找好了律師，雖然無法提供Johnny和茂宇直接勾結的證據，但他自己多年與茂宇的交道記錄保留得非常完整，包括淨化車間項目中自己所遵循的行業標準，技術指標，對茂宇指控的出處，人證的收集都在律師的指導下成為了保護自己和部門的有力證據。
跟趙華預計的一樣，冗長的調查之後總部的處理是打一巴掌給個棗，把茂宇從公司的供應商名單裏除名，卻也要求趙華自動離職。自動離職趙華堅決不接受，過來和秦雨思吃飯之前還在和律師討論準備第二天跟人力資源部總監的麵談。
沒吃多久，律師的電話就打過來了，秦雨思聽他聊了幾句，已經敏銳地意識到是什麽事情，看著他搖搖頭，請服務員過來買單，打包。
“這麽重要的事情到你車裏去聊吧。”秦雨思拿著打包的午飯，安靜地陪他在車裏坐著，看他打電話，找空檔往他嘴裏喂點吃的。
終於放下電話，趙華滿臉感激地看著秦雨思。
“不客氣，趙哥，咱倆十幾年交情你應該早就知道我懂事得很。”秦雨思語帶炫耀。
“我還知道你的很多好！”趙華答得很認真。
“可不是嘛！好到你都打算以身相許來的，多虧我堅決果斷，把你登徒子的心扼殺在搖籃裏！”秦雨思抿嘴笑。
“丫頭，你過分了啊！”趙華作勢要打她。
“男人果然不能信，前一秒還把你捧在手心，下一秒就要把你打入塵埃，趙哥，我這麽多年沒能好好管教你，是我這個當妹妹的失職了。”秦雨思反思得十分誠懇。
趙華忍不住笑，這個丫頭，總能胡說八道地讓他高興起來。
第二天，和人力資源部總監的談話成了又一場持久戰，對方軟硬兼施，什麽趙總在公司這些年的成績有目共睹，他也隻是執行公司的決定，趙總不要太過難為他；什麽總部說了如果趙華不主動辭職就隻能辭退他，這樣對他在業界的名聲會造成負麵影響啊；趙華心裏早就有了定主意，隻是強調自己一貫把公司利益放在首位，所有行為都合法合規，符合職業操守，如果公司強迫他辭職，那就隻好法庭上見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知道公司現在這麽做就是在他和Johnny之間做的一個取舍，並不是真的有什麽他做了錯事的證據。
四個小時之後，公司和他達成協議，賠償的金額剛剛夠付清律師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