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空氣水
想到就寫
下午五點來鍾的室外，空氣中依然帶著絲絲悶熱，趙華抬手鬆開一顆自己扣得嚴嚴實實的T恤扣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的目光追隨著秦雨思略顯笨拙的背影，她穿著一條寬大的孕婦裙，沒有套孕婦都流行穿的防輻射背心，這個丫頭還是這麽大大咧咧的，當媽媽了也不知道怎麽樣仔細照顧自己，他忍不住想。她露在裙子下麵的小腿看起來還沒有水腫，精巧的腳踝從她穿的平跟鞋上麵露出來，隨著她的步子起起落落。這是他多年前就夢想過的一幕，隻是那時候的夢裏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陪著她，照顧她，為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付出自己的所有。
他從沒有放棄過尋找秦雨思，他要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哪怕隻是再見上她一麵，親眼看看她，親口問問她，告訴她這些年他有多麽想念她，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放下過她。兩人在一起那幾個月的點點滴滴常常會在各種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在眼前閃過回放，每多一次回放，那些細節就在他的腦海裏再刻得深入一分。
她高興的時候，他剛說半句話，她已經能給他接上個七、八句，順著他，堵著他，反正是粘著他身邊說個沒完沒了，好看的笑臉不安生地在他懷裏蹭來蹭去；
她不高興了，輪到他說個七、八句，她卻不給一個字的回應，板著個臉一付“誰叫你惹我生氣了？！”的氣人模樣，可是她很好哄，他軟了聲調求她幾句她就會心軟；
她會攀著他的脖子撒嬌，好好的話非要湊在他耳邊說，弄得他全身癢癢，總得把她緊緊按在懷裏才能聽見；
她在外人麵前從不吝嗇對他的溢美之詞，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古靈精怪地說他壞話，可他偏偏能那麽明白地感受到她的愛意和她對他小小的崇拜，極大地滿足著他做為男人的虛榮心；
重要的事情上她從來不含糊，他在後勤部的工作牽涉到公司的各種采購合同，總有供應商找他想做些桌麵下的交易，她從不允許他踏那條紅線，“華哥，我不要名表名牌包大房子，對天天吃大餐也毫無興趣，就想安安心心守在你身邊，你賺那種擔驚受怕的錢準備給誰用啊？”
可是她又有太多其它的事情讓人操心了，隻想著把工作做好，從不計算付出的時間，忙起來吃飯睡覺都忘到一邊，丟三落四，會忘記他們之間的重要日子，家裏總是堆得亂七八糟，想想就頭疼。
他總擔心她身邊的人看不到她的好，不如自己愛她，接受不了她的小毛病，或者對她不夠仔細，她那麽糊塗的一個人，離開了他要怎麽辦？
他沒想到最不值一提是相思，如今苦苦尋找的她就和他近在咫尺卻連聽他多說幾句話的機會也不給他。
他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在原地沉默地站著，直到注意到秦雨思公司的前台姑娘透過玻璃門對他不時投來的注目禮才終於低下頭轉身離開。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秦雨思坐在熱火朝天的一桌利瀾舊同事之間的時候，心裏迅速閃過這句話。
那天是周末，李天啟中午和朋友約了吃飯，秦雨思本來不跟他出來，偏偏李天啟他們的飯局約在一個新開不久的購物商城，李天啟拖著她一起，說吃完飯兩個人好一起逛逛，給孩子買點東西，她知道李天啟是怕她一個人在家裏悶得慌，也就跟著出門了。結果剛走進那家餐廳，就聽到一聲尖叫“秦姐！”一個姑娘衝著她瘋狂地揮著手臂，是她當年帶過的那個實習生，潘文琴。
李天啟被潘文琴的熱情嚇了一跳，牽著秦雨思往那一桌走過去，邊注意護著她躲開飯店裏走動的人群。走到桌邊，原來剛巧趕上利瀾的老同事們聚會吃飯。
潘文琴繼續激動不已，“秦姐，我好久沒見過你啦！你好嗎？”眼神卻隻瞄李天啟。
“Penny好，大家好啊，好久不見。這位是我先生，李天啟，我們跟朋友約了在這裏吃飯。”秦雨思介紹著。
李天啟禮貌地跟大家打著招呼。
“Mary坐吧，難得碰上，多巧啊，一起吃飯，匯報匯報你這幾年的情況！”老同事們嚷嚷著。
秦雨思看向李天啟，有點為難。
“李先生沒問題吧？你安心去跟朋友吃飯，吃完飯我們一定把Mary完璧歸趙！”大家繼續七嘴八舌地相邀。
“那我跟我老公去和朋友們打個招呼，馬上回來，你們留個位子給我啊！”
“老婆，你一會兒吃東西注意點，別吃太多辣的，隻能喝果汁，大著肚子呢。”李天啟不放心地叮囑。
大家起哄，“這老公太心疼老婆啦！”
“好好，我會注意的。”秦雨思有點臉紅，拉著李天啟走開去。
等她回來的時候，Penny迫不及待地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我的天，秦姐，幾年不見你結婚啦？這是懷孕了吧？太幸福了，羨慕死你了！”
“你呢？你怎麽樣了？有男朋友了嗎？”
“哪有你這麽幸福，我還單著呢！”
“那你可得好好加油!”秦雨思笑她。
“哎，我們這一桌人現在都有誰單身啊？”不知道誰聽到Penny的話喊了一句。
“我呀！”Penny急忙舉手。
“我也單著呢，在座的哥哥姐姐們幫忙想想辦法！”小林也站起來衝大家拱手。
“趙工，你不也單著嘛！”突然小肖指著桌上坐著的一個人說。
趙華有點尷尬地撓撓頭，“我這結了又離的就不跟你們這些小姑娘小夥子相提並論了吧！”
“說起來當年大家都沒看懂，記得你剛說跟女朋友分手，結果分手沒過幾個月和她結婚，結婚了沒多久吧又離了婚，劇情那是相當跌宕起伏，曲折離奇啊。”小肖好奇地試探著。
“年輕的時候不懂珍惜，就別揭我的傷疤了啊。”趙華笑笑，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引開，眼光無意似的掃過秦雨思。
秦雨思正低頭抱著一杯橙汁在喝，趙華看不到她的臉，就更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了。因為懷孕，她比原來胖了一些，當年的滿頭長發也剪成了短發。客觀地說，沒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漂亮了。可是這樣的她仍然對他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她的身上多出了些平和，溫柔的氣質，是因為要當媽媽了嗎？還是因為很滿意她現在的婚姻生活？看得出來，她的先生對她照顧得很周到，他們應該會是幸福快樂的一家三口吧！
這邊Penny跟秦雨思八卦著她離開之後部門裏的事情，她們經理手術後身體恢複得不太好，拖了好久之後終於辭職回家安心調養身體了，部門空出來的經理之位自然是讓各位同事虎視眈眈，一場爭鬥之後的勝出者卻隻關注自己在公司能得到的個人利益，短短一年時間把部門弄得天怒人怨，終於是因為在一個項目中把自己做的軟件借殼高價賣給公司被發現而被開除了，現在正在招部門經理，“秦姐，你回來給我們當頭吧，我最喜歡你了！”
“謝謝你，姑娘！我這個樣子，即使回去沒幾個月就休產假了，哪裏合適？”秦雨思心中不免感歎時光流水，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你們信息部這兩年還真是不消停。”有人插話。
“何止信息部啊，整個公司都不消停。你們聽說了嗎？總部新派來的總經理Martin總和Jack總不和，兩個人鬧得很厲害啊！”
“可不是嘛，我那天聽到他們倆在Martin總辦公室裏大吵，雖然聽不清在吵什麽，但是兩個人聽起來都很生氣呢。”
“最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要牽連我們就好。”小肖說。
“是啊，是啊。”大家紛紛附和著。
聊了有一陣子，李天啟過來了，手裏端著一杯酒，“各位不好意思啊，你們得把我老婆還給我，朋友們吵著要她過去，我頂不住了，她在我這邊也很受歡迎呢！”
“好恩愛！”
“受不了啊，嫉妒！”
大家又是一通起哄，邊吵著讓秦雨思留下聯係方式，要她以後一定要多參加大家的聚會。
李天啟麻利地報出秦雨思的公司號碼，“感謝各位當年對我家雨思的照顧啊！今天不湊巧，以後再找機會謝謝大家！”把杯中酒一幹而盡，他順手拿起秦雨思放在凳子上的手包，“老婆，對不起，讓你為難了。”
“不會啊，老公，我也正想著去跟朋友們坐坐呢。”秦雨思站起身來，跟大家告別。
李天啟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看著兩人十指緊扣的背影，桌上響起一片真心羨慕的唏噓聲。隻有趙華，李天啟和秦雨思因為擁有那一張紅紙在眾人麵前秀恩愛的理直氣壯、明目張膽，像一把利刃直插入他的心髒，胸口絞痛，一時間桌上大家的談話都變成了背景噪音，混亂不堪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