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外傳7.6：孔子困於陳蔡之間

韓詩外傳7.6：孔子困於陳蔡之間

 

原文：

孔子困於陳蔡之間，即三經之席，七日不食，藜羹不糝，弟子有飢色，讀書習禮樂不休。子路進諫曰：“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不善者天報之以賊。今夫子積德累仁，為善久矣，意者當遣行乎？奚居之隱也？”孔子曰：“由來！汝小人也，未講於論也。居，吾語汝：子以知者為無罪乎？則王子比幹何為刳心而死；子以義者為聽乎？則伍子胥何為抉目而懸吳東門；子以廉者為用乎？則伯夷叔齊何為餓於首陽之山；子以忠者為用乎？則鮑叔何為而不用，葉公子高終身不仕，鮑焦抱木而泣，子推登山而燔。故君子博學深謀，不遇時者眾矣，豈獨丘哉！賢不肖者、材也，遇不遇者、時也，今無有時，賢安所用哉！故虞舜耕於曆山之陽，立為天子，其遇堯也；傅說負土而版築，以為大夫，其遇武丁也；伊尹故有莘氏僮也，負鼎操俎，調五味，而立為相，其遇湯也；呂望行年五十，賣食棘津，年七十，屠於朝歌，九十乃為天子師，則遇文王也；管夷吾束縛自檻車，以為仲父，則遇齊桓公也；百裏奚自賣五羊之皮，為秦伯牧牛，舉為大夫，則遇秦繆公也；虞丘於天下以為令尹，讓於孫叔敖，則遇楚莊王也；伍子胥前功多，後戮死，非知有盛衰也，前遇闔閭，後遇夫差也。夫驥罷鹽車，此非無形容也，莫知之也，使驥不得伯樂，安得千裏之足，造父亦無千裏之手矣。夫蘭茞生於茂林之中，深山之間，人莫見之故不芬；夫學者非為通也，為窮而不困，憂而誌不衰，先知禍福之始，而心無惑焉，故聖人隱居深念，獨聞獨見。夫舜亦賢聖矣，南麵而治天下，惟其遇堯也，使舜居桀紂之世，能自免於刑戮之中，則為善矣，亦何位之有？桀殺關龍逢，紂殺王子比幹，當此之時，豈關龍逢無知，而王子比幹不慧哉！此皆不遇時也。故君子務學脩身端行而須其時者也，子無惑焉。”《詩》曰：“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

譯文：

孔子和徒弟們被圍困在陳國和蔡國之間，每天照常讀經。有七天沒吃食了，隻有野菜湯。弟子們都很飢餓的樣子，還是繼續讀書、學習禮樂。子路進言說：“做好事的人老天會給福報，做壞事的人老天會懲罰。先生您長期做好事，難道有需要改正的地方 （遣行乎，遺行乎），為什麽還是沒有出頭之日？”孔子說：“子路過來！你還是個小人，還沒有把道理弄清楚。坐下來，我講給你聽：你以為有智慧的人就不會受到懲罰嗎？那麽王子比幹為什麽被挖心而死；你以為正確的建言就有人聽嗎？那麽伍子胥為什麽被挖雙眼而吊在吳國東門；你以為廉潔正直的人就有人用嗎？那麽伯夷叔齊為什麽餓死在首陽山；你以為忠誠的人就會被重用嗎？那麽鮑叔牙為什麽沒人重用，為什麽葉公子高終身不做官，為什麽鮑焦抱著木頭哭泣而死，為什麽子推寧肯在山上被燒死（也不下來做官）！所以君子學問淵博、謀略深遠，而生不逢時的多了，難道就我一個孔丘嗎！是不是賢良，那是有沒有才能；能不能遇到賢君，那要看時機。現今時機不對，有誰重用賢人！當年虞舜在曆山南麵耕作，被立為天子，是因為遇到了堯；傅說背土築牆，被重用為大夫，是因為遇到了武丁；伊尹本來是有莘氏的童僕，每天不是切菜，就是抗鼎，或者烹調各種食物，後來被立為相國，是因為遇到了成湯；薑子牙五十歲時在棘津開餐館，七十時在朝歌做屠夫，九十時成為天子的老師，是因為遇到了文王；管仲被綁在囚車上，被任用為像父輩一樣的重臣，是因為遇到了齊桓公；百裏奚以五張羊皮把自己賣給了秦國，給國君放牛，後來被舉薦為大夫，是因為遇到了秦穆公；天下都知道虞丘是好的相國，他卻讓位與孫叔敖，是因為遇到了楚莊王；伍子胥前期多有建樹，後來被誅殺，不是因為他的才智不行了，而是因為前期有闔閭，而後來遇到了夫差呀。千裏馬拉著鹽車疲憊不堪，不是它沒有千裏馬的樣子，是沒有人了解它。千裏馬沒有伯樂，如何能一日千裏，就是駕車能手造父也不會用千裏馬呀。蘭花香草生長在茂密的森林，深幽的山穀，沒有人知道它們的芳香；學者不是為了顯赫聞達，是為了窮困時不感到困苦，憂患時不頹廢。知道禍福的由來，內心就不會困惑。所以聖人隱居起來，思慮深遠，見聞獨特。舜也是聖賢，能做天子治理天下，是因為堯；如果舜生活在桀紂的時代，能不被殺戮，就算是好的了，還能有什麽職位？夏桀殺關龍逢，紂王殺比幹，也是因為那個時代，難道是因為關龍逢沒有才智，比幹不夠賢能！這都是時機不對呀！所以君子努力學習，修身養性，端正自己的言行，而等待時機發揮作用。子路你不要糊塗啊！”詩經說：“鶴在高山鳴，叫聲徹雲霄”。

俠客心得：

修身學習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才德和修養，如同必須吃飯睡覺以保持自己健壯的身體。才德高的賢人不一定受到重用，就像深山老林的一棵大樹不一定是廟堂裏的棟梁。孔子是一棵參天大樹，得不到諸侯的賞識，依然受困於陳蔡之間，不是他做得不夠好，是因為沒有伯樂。

一個任人唯親的朝堂，哪裏容得下孔孟一般的聖人賢才；蚊蟲滋生之淺灘，哪裏是蛟龍的道場；烏鵲逐蟲之地，哪裏是虎嘯風生之山穀。子路你明白嗎？

鶴鳴於九皋，聲聞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