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外傳4.25：客有說春申君者曰

 

韓詩外傳4.25：客有說春申君者曰

 

原文：

客有說春申君者曰：“湯以七十裏，文王百裏，皆兼天下，一海內。今夫孫子者，天下之賢人也，君藉之百裏之勢，臣竊以為不便於君。若何？”春申君曰：“善。”於是使人謝孫子，去而之趙，趙以為上卿。客又說春申君曰：“昔伊尹去夏之殷，殷王而夏亡；管仲去魯而入齊，魯弱而齊強。由是觀之，夫賢者之所在，其君未嚐不善，其國未嚐不安也。今孫子、天下之賢人，何謂辭而去？”春申君又雲：“善。”於是使請孫子。孫子因偽喜謝之：“鄙語曰：‘癘(li4麻風leprosy)憐王。’此不恭之語也，雖不可不審也，非比為劫殺死亡之主者也，夫人主年少而放，無術法以知奸，即大臣以專斷圖私，以禁誅於己也，故舍賢長而立幼弱，廢正直而用不善。故春秋之誌曰：楚王之子圍聘於鄭，未出境，聞王疾，返問疾，遂以冠纓絞王而殺之，因自立。齊崔杼之妻美，莊公通之，〔崔杼帥其黨而攻莊公，莊公請與分國，〕崔杼不許，欲自刃於廟，〔崔杼又不許，〕莊公走出，逾於外牆，射中其股，遂殺而立其弟景公。近世所見，李兌用趙，餓主父於沙丘，百日而殺之。淖齒用齊，擢閔王之筋，而懸之於廟，宿昔而殺之。夫癘雖癰腫痂疵，上比遠世，未至絞頸射股也，下比近世，未至擢筋餓死也。夫劫殺死亡之主，心之憂勞，形之苦痛，必甚於癘矣。由此觀之，癘雖憐王，可也。”因為賦曰：“旋玉瑤珠不知佩，雜布與錦不知異，閭娵子都莫之媒，嫫母力父是之喜。以盲為明，以聾為聰，以是為非，以吉為凶。嗚呼！上天！曷維其同！”《詩》曰：“上帝甚蹈，無自瘵焉。”

譯文：

有門客遊說春申君：“商湯用七十裏，周文王用一百裏，都能兼並天下，統一海內。如今荀子是天下賢人，君主借給他一百裏地，我覺得會對你不利。怎麽辦？”春申君說：“好”。於是派人把荀子辭退了，去了趙國。趙國用他做上卿。說客又對春申君說：“從前伊尹從夏跑到殷，殷商稱王而夏朝滅亡；管仲離開魯國去了齊國，魯國衰弱而齊國強大。如此看來，賢人在的地方，對君主未嚐不有利，國家未嚐不安定啊。如今的荀子是天下的賢人，為什麽把他辭去呢？”春申君又說“好。”於是派人去請荀子。荀子裝作高興的樣子謝絕了，回信說：“俗語說：‘癘人憐王，麻風病人可憐國王。’這話有些不尊重，但是不可不重視，不要親近將要死於非命的君王。君王年輕而放蕩，沒有辦法知道忠奸，於是大臣專斷朝政，圖謀私利，禁止誅罰自己的人上位，因此舍棄賢良的兄長而擁立弱小年幼的弟弟，廢除正直的而用不善良的。古代《春秋》上記載：楚王的兒子圍在去訪問鄭國的路上，還沒有走出國境，聽說國王病重，趕快回去慰問，結果用帽帶把國王勒死了，而自立為王。齊國崔杼的妻子漂亮，齊莊公和她暗通款曲，崔杼率領他的黨徒進攻莊公，莊公請求與崔杼分國而治，崔杼不答應；莊公想在家廟自殺，崔杼還是不準；莊公往外逃跑，爬牆時被箭射中屁股，結果把莊公殺了，擁立莊公的弟弟景公。近代所知道的，李兌在趙國主事，把主父趙武靈王圍困在沙丘，一百天就餓死了。淖齒在齊國主事，把齊閔王的筋給拔出來，懸掛在廟堂上，很快就死了。盡管麻風病渾身糜爛，可是還不至於像遠古用弓箭射殺和帽帶勒殺，或近代抽筋餓死的君主那樣慘痛。那些被劫掠殺害的君王，內心的憂勞，形體的痛苦，一定比麻風病厲害。如此看來，癘人憐王是有道理的。因此做詞賦道：“寶玉珍珠不知佩，雜布與錦不知異，美女帥哥莫之媒，醜女醜男讓你喜。說盲人看得見，說聾子聽得清，把對當成錯，把吉當作凶。哎呀！老天！那怎麽能一樣呢！”《詩經》說：君上無常，別害了自己（還是趕快離開）！”

俠客心得：

不知道好壞，不知道吉凶，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就像坎卦的上六，處於最危險的境地而不自知，而周圍隻有傷害他荊棘，佞臣，這不是死地嗎？！荀子給春申君寫這樣的信，還是想拉他一把。後來春申君果然命喪棘門，不是因為他沒有聽從荀子的忠告嗎？！

正是：

盲人騎瞎馬
夜半臨深池
頃刻黃泉路

鬁人堪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