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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對、噪音與玫瑰

(2025-03-29 18:27:03) 下一個

2009年,我搬進了現在的家。那時隔壁住著一位多倫多大學的女教授,1985年買下房子後一直住到2016年初。退休後,她搬去了東邊一個寧靜的湖濱小鎮 Cobourg。新鄰居是一戶來自中東的大家庭——奶奶、父母和三個十幾歲的男孩,三代同堂,熱情開朗。

剛搬來那陣子,大家彼此介紹、點頭微笑,鄰裏關係融洽。可某個周日下午,一回到家,我就聽到從鄰居後院傳來刺耳的搖滾音樂,節奏猛烈。我女兒文靜向我皺起眉毛,我勸她別太在意,說可能是他們在慶祝什麽,派對嘛,熱鬧點可以理解。

夜晚,我拉開通往後院的玻璃門,音樂瞬間像浪潮一樣撲麵而來,震得耳膜發麻。鄰居家的後院已經變身成了一個迷你度假村——鵝卵石形狀的泳池、柔和的燈光、撲鼻的酒香,還有十來個年輕人在池邊跳舞、唱歌,徹底嗨翻。

我不想潑他們冷水,但也得顧及家人的情緒。我走到柵欄邊,向他們揮手示意:能不能把音量調小一點?鄰居家的兒子笑嘻嘻地說,他們特別喜歡開派對,還熱情邀請我加入。我禮貌地回應:“派對沒問題,但聲音能不能小點?”結果他們隻是笑笑,音樂沒變。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文靜已經徹底被吵得無法入睡,來回翻身。我再次去提醒,對麵卻傳來一句輕鬆又理直氣壯的調皮話:“我們要玩通宵呢!”我隻好上網查對策。果然,市政規定晚上十一點後噪音擾民可以報警。

我按照網上的電話撥通了,對方接電話的是個女士,我向她反映了噪音情況,她在電話裏說會安排人來處理。半個多小時過去,依舊沒有看到警察露麵,而鄰居的派對依舊在高歌猛進。於是我再次撥通了警察的電話,接電話的好像還是那個女士。她在電話裏說,值班的警察人手有限,有很多比我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讓我耐心等待。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警察依舊沒有出現。於是我第三次撥通了電話。我想如果我不痛不癢地描述隻是噪音,估計警察不會來的。於是我在電話裏以怨恨暴躁的語氣說,震耳欲聾的噪音影響了我一個下午和晚上,我的精神快崩潰了,再不來的話,一旦我失去理智,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同時讓她通過電話聽聽鄰居巨大的音樂噪音。電話那邊估計害怕真的會發生重大傷殘事件,語氣明顯嚴肅起來:“請保持冷靜,爭取安排警察馬上過去。”

十分鍾後,一名女警打來電話確認情況。不久,我看到警車停在鄰居家門口,音樂戛然而止。深夜終於安靜了下來,文靜也能安心入睡了

之後的一年,我們彼此幾乎不說話。直到有天傍晚,我取信返回途中,恰好碰見鄰居。她衝我笑著說:“你家的玫瑰花開得真美。”我點頭一笑:“謝謝誇獎。”就是這一句簡單的寒暄,兩家又恢複了正常往來,至今相安無事。

鄰居有在自家後院盡情娛樂的權利,我也有睡覺不被幹擾的權利。如果一味忍耐、什麽都不說,壓抑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情緒,也很難換來真正長久的理解和尊重。大膽說出自己的不滿,反而是維持長久關係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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