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彎胡同 上 九 自己做玩藝

　　海子正忙著做木頭手槍，他用手裏積攢的《水滸傳》人物卡片，和胡同裏別的孩子那兒換了兩塊半寸厚半尺見方的木板。小學生們都會有自己的收藏愛好，有的糖塊放嘴裏後把花花綠綠的包糖紙用手抹順放在書裏夾平，也有的把家裏大人抽完煙的香煙盒小心從沾縫處撕開再壓展。郵票、火柴盒、和人物畫片都是高檔收藏，大點孩子才有可能收集到。海子從家裏搬出一個木頭小板凳，把畫好手槍輪廓的木板放上麵，右手拿根不知哪兒撿來的鋼鋸條，一點點鋸起來。鋼鋸條齒小而細密，是一根鋸過鋼鐵材料的廢鋸條，海子不懂木頭有軟硬的區別，費力地鋸著一塊硬木半天沒啥進展。海子左手把硬木塊按住在板凳上，右手用起力來，鋸子一滑割破了他的左手拇指。疼啊！有血流出來，海子用嘴唇含住拇指，舌頭抵住傷口。他吐了幾口帶血的吐沫，順手抓了點鋸沫子放在流血處，血似乎不留了。海子忍著疼，拿過另一塊木板，這塊挺輕看著容易點。海子重新畫線，木板放在板凳上用左腳踩住，右手拿著鋼鋸條開鋸。哈哈！這塊容易多了，麻煩是鋼鋸條不能拐彎，海子的鋼鋸條隻能走直線。把那塊木板兒弄成事先畫的手槍輪廓，隻靠鋼鋸條不行，海子用家裏的切菜刀一點點修理那幾處拐角。最難的是手槍扳機的那個洞，海子要用一根燒紅的粗鐵絲一點點把扳機那個位置燙穿燙大，再用銼刀把那個洞銼光滑，銼到可以伸進食指才行。木頭手槍有個大致摸樣後，海子用一張砂紙仔細打磨，讓手槍的每個部位都摸著順手。

　　海子不知從哪兒弄到一個細長的子彈殼，因為是用過的，可以看到子彈殼的底火部位的那兩個小孔。他把手槍上部前三分之一鋸掉五厘米長一厘米深一條，再把手槍上部後三分之一鋸掉五厘米長一厘米深一條，留下手槍上部中間三分之一用來固定槍機。手槍上部前三分之一用銼刀一點點銼出個半圓形，正好把那個子彈殼口朝前嵌進去；再用粗鐵絲燒熱穿透手槍中部那三分之一，用來穩定槍機的滑動；手槍上部後三分之一處，釘子去掉釘子帽做了一個扳機卡頭。找了一根長釘子做槍機，釘子帽比子彈殼底火那個凹進去的部分小一點，釘子穿進手槍上部中間那個孔洞後在尖部窩個半圓鉤，用根粗橡皮筋套在槍機的半圓鉤上。從卡頭後到扳機也燙出一個孔洞，按長短把鐵絲截斷做了個扳機，扳機上頭彎個圓圈套在卡頭上。把槍機拉開掛在扳機卡頭上，食指一勾扳機向上頂卡頭，槍機被橡皮筋的彈力釋放，釘子帽正好能擊中子彈殼的底火部位。海子用膠水固定住子彈殼，把一個紙炮子放在子彈殼底火凹處，他右手握槍食指扣動扳機，紙炮裏的響藥被擠壓爆炸，發出“啪”的一聲響。

　　成了！海子一聲歡呼，花了他幾個半天的時間，手還被鋼鋸條拉了個傷口。這是他的第一把木頭手槍，自己設計製造完成，不盡如人意可也不容易。過年時有很多不響的小鞭炮，海子撿了不少，他把鞭炮一折兩段，把鞭炮火藥傾倒在一個小藥瓶裏。玩槍弄炮是大多數男孩兒喜歡的遊戲，海子特別羨慕電影裏那些武工隊員們，一把二十響盒子槍插在腰裏，神出鬼沒地襲擊敵人。海子今天做好了手槍，他要用真的火藥，試試自己這把木頭手槍的威力有多大。

　　海子把小藥瓶裏的黑色火藥倒滿子彈殼，把一個紙炮子放在彈殼底火，右手握住木頭手槍把兒，左手把槍機向後一拉掛在槍機卡頭；食指剛要勾動扳機猶豫了一下，把槍機從槍機卡頭上卸下，把子彈殼裏的火藥倒回小藥瓶一些，第一次還是要小心一點。再次右手抓著木頭手槍把兒，左手拉槍機掛在槍機卡頭上，海子右手臂伸直，手槍指向一個空曠處，食指輕輕勾動扳機；“轟”地一聲響一團火光還有一聲驚叫，海子嚇得閉上雙眼，那支木頭手槍被震得脫了手。

　　那聲驚叫是梅子喊出的，她拿著一個空鞋盒來找海子，正看到海子試驗他的木頭手槍。那一聲響和那一團火光，讓梅子近距離感受到可怕，她衝向海子看他是否受了傷。海子回頭看見了梅子，強作鎮定下來，看著自己被火藥熏黑的右手沒感覺疼痛。梅子麵帶驚恐地問海子：“嚇死人了，你不要命了？”沒有受傷的海子緩過勁兒，從地上拾起木頭手槍，那個子彈殼被崩掉了，木頭手槍被熏黑了。他有點後怕地說：“沒想到小鞭火藥威力這麽大，怪不得子彈能打死人，我就用了一點火藥，它就這麽厲害。”梅子警告他說：“太危險了，你要再玩火藥我就告訴你爸媽，小心你爹打你。”海子少見地同意了：“確實危險，再不玩火藥了，你別和我家人說。”

　　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多，梅子還知道海子另一次的冒險行為。海子做了一個前後兩輪的滑行車，一個直徑有三寸的軸承固定在一個長條木板後麵，另一個同樣的軸承連結在一個穿過長條木板前麵可轉向的立木棍上；立木棍上橫著一個可供雙手抓著的短木棍車把手，在長條木板上麵有一個坐凳。胡同裏很多男孩兒都有這麽一個類似的自製滑行車，在工業化的沈陽城，找兩個淘汰下來的舊軸承對胡同裏的工人家孩子是很容易的事兒。玩時坐在滑行車上，雙手抓把控製方向，雙腳蹬地產生向前的動力，軸承減少重力滑行向前的阻力，男孩兒都愛玩滑行車。三道灣胡同的街道是土路，晴天時街道平坦卻不平整也不硬實，大家在胡同裏玩夠了嫌不過癮就跑到正陽大街去玩滑行車。大街上常有汽車往來，車速不是特別快，騎自行車的人很多，玩滑行車的孩子們更多時候聽到的是騎車人的嗬斥。海子那天突發奇想，他把自己的滑行車用一根繩子掛在文化鍾表公司大門口路邊停著的一輛卡車後邊，他坐在自己的滑行車上，彎腰縮頭藏在卡車後麵。司機辦完事從駕駛室找出搖把發動卡車，然後進駕駛室開車就走，初始速度挺慢海子不用蹬地隨著卡車前行。當卡車穿過中街十字路口，開始加速時正好被站在路口安全島上指揮交通的民警看見，急忙吹哨並不停揮舞兩頭白中間紅的交通指揮棒，路邊群眾看到也對著司機用手比劃著大聲呼喊。海子騎在滑行車上開始還洋洋得意，隨著卡車加速海子幾乎失去控製心頭湧起恐懼，就著卡車司機慢慢停下車來，他抓起自己的滑行車摔了兩個跟頭跑掉了。

　　這事兒太危險，如果卡車突然停住，海子就會由於滑行車的慣性鑽進車底，輕則受傷重則喪命。胡同裏孩子們傳開了，梅子從海子那兒得到證實，並答應替海子保密不告訴家人。海子有短處在梅子手裏，梅子威脅他告家裏的話，他知道梅子隻是說說而已。海子要給梅子麵子，所以他不和梅子爭辯，要想法轉換話題不讓梅子糾纏這事兒。海子看到梅子手裏拿著一個鞋盒子，高興得問道：“你找著空鞋盒了？”海子和梅子前兩天還去中街幾個百貨商場售鞋部要空鞋盒，有的售貨員嫌麻煩說沒有，有的售貨員給找了一個，一比量都不合適。海子和梅子想做一個太陽光幻燈機，從胡同裏別的孩子們那兒看到過，不用電也不用電池。一頭鞋盒剪個圓洞裝上一片放大鏡，鞋盒另一頭再剪個圓洞，兩個圓洞直線之間做個放幻燈片的夾層；用一個小圓鏡把太陽光反射進圓洞裏，幻燈片上的畫和字就放大到幕布上。梅子在家裏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一個大小合適的鞋盒，她把裏麵的零碎東西收拾好，拿著空鞋盒找海子。正好看到海子的危險遊戲，梅子嚇了一大跳，還好海子沒受傷。看到海子少有的那副後怕的樣子，梅子放心了：“走，去你家做幻燈機去。”在家裏海子找來剪子、放大鏡、幾張透明塑料糖紙、和幾片紙板還有媽的針線筐，梅子在空鞋盒和紙板上用尺子量好用鉛筆畫上線，海子小心地沿著畫好的線剪裁。他在空鞋盒兩頭剪出圓洞，把紙板剪出幻燈片的外框，梅子再把海子剪過的洞和幻燈片外框都修剪一遍。倆人合作著把放大鏡裝好，把塑料糖紙放在兩片幻燈框紙板間用線纏住，把幻燈機對著南窗旁邊白石灰刷過的牆上。梅子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圓鏡，倆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他們的幻燈機結果如何。梅子要把鏡子交給海子，海子讓梅子先試驗，梅子把小圓鏡對著南窗射入的太陽光，調整著鏡子的反光角度。一束太陽光射到小圓鏡上又反射到鞋盒子的空洞裏，穿過透明塑料糖紙，再射入放大鏡投影到白灰牆上。

　　奇跡出現了，那張糖紙的漂亮圖案被放大到白灰牆上，海子和梅子開心地笑！

　　幻燈機做成了，投射在白灰牆上的圖案是彩色的，那麽大那麽清楚那麽好看！欣賞著白灰牆上出現的彩色圖案，梅子發現糖紙上的字反了，她記得很清楚幻燈片是正著放的。把幻燈片拿出來，幻燈片是正著放的，梅子把幻燈片反著放進去，她讓海子拿小圓鏡反射太陽光。白灰牆上又出現了彩色圖案，字也變成正的，梅子把這個不可思議的現象告訴海子。海子說：“明天問問曹老師，曹老師一定知道，我們記著幻燈片要反著放圖案才是正的。”梅子說：“我們找點透明塑料或玻璃片，自己寫字或畫圖，就想放大什麽就可以放大啥。” 海子恍然大悟地說道：“我們可以把透明塑料和玻璃片放在小人書上照著人物描，多描點做成一組幻燈片，我們就可以放電影了。”

　　說幹就幹，海子從自己的收藏裏找了一片四方玻璃片，把一本《紅日》小人書遞給梅子。梅子把玻璃片壓在《紅日》小人書的封麵上，仔細描繪著端槍衝鋒的戰士。她一邊描，一邊低聲念叨著：“再細一點，這裏不是很清楚……海子，你看這樣行不行？”海子湊過頭來端詳，眼睛裏閃著興奮的光：“梅子，你畫得真好！這戰士的神情跟書上的一模一樣。”梅子滿意地笑了：“我描得認真著呢，等墨水幹了，我們試試看效果。”他們對著幻燈片吹氣，等了一會兒覺著可以了，他們將玻璃片小心翼翼地裝入幻燈機。梅子提醒道：“別忘了，要反著放進去。”海子點點頭，慢慢地調整著小圓鏡，讓太陽光準確地反射進幻燈機。當光束射向白灰牆，戰士持槍衝鋒的樣子變得大而清晰。海子興奮地說，“哇！像真的一樣！”梅子望著白灰牆上的影像，高興地對海子說：“成功了！海子，我們可以做更多幻燈片，畫出一套完整的故事，讓大家都來看。”海子激動地比劃著：“行！我們可以畫《紅日》、《西遊記》，和其它小人書上的故事！”梅子笑著點點頭：“好，我們要做胡同裏最棒的幻燈片！”

　　曹老師通過查資料，弄明白了凸透鏡成像原理，然後給全班同學做了講解，還讓梅子和海子用他們的幻燈機做實物展示。曹老師和大家講: “很多科學原理可以用簡單的材料來理解。你們可以自己做萬花筒、望遠鏡，甚至礦石收音機。這些實驗不涉及用電，也沒有危險，但能讓你們學到很多有趣的知識。” 海子問：“曹老師，那要是有些材料找不到怎麽辦？”曹老師回答說: “你們可以去舊貨商店找找看，很多東西隻要很少錢就能買到，或者請家裏大人幫忙。”

　　梅子喜歡萬花筒，海子卻喜歡望遠鏡和礦石收音機，好在倆人都喜歡做幻燈片。三道灣胡同在中街出去往西走十幾步過馬路有一家鏡子店，店裏工人把鏡子割出不同大小，再用工具在鏡子背麵塗層上劃出各式圖案，用鏡框鑲起來就做出一麵有風景的鏡子。他們割下的鏡片邊角料就放在店外垃圾箱等清潔工收走，海子和梅子一起去那兒撿了好多規整的鏡子邊角料；梅子把同樣長短的三片鏡子邊角料綁出一個三棱鏡，一端蒙上透明塑料，三棱鏡外麵用報紙卷成圓狀；梅子找來幾片不同顏色的塑料糖紙剪碎放進三棱鏡裏，往三棱鏡中看去，一個奇妙的萬紫千紅花朵隨著三棱鏡的轉動而變換著花樣。萬花筒真好玩，梅子愛不釋手，他們有很多鏡子邊角料，梅子又做了兩個萬花筒，自己玩的時候，妹妹們就不會和她搶了。海子也覺得萬花筒好看，可他玩幾下就夠了，梅子要給他做一個；海子說：“我想看的時候，拿你的玩就行了，你自己留著這些鏡子邊角料吧，說不定有誰找你要呢。”

　　梅子喜歡刻紙，用來刻紙的各種顏色紙張不貴，把一張彩色紙倒扣在從同學交換來的刻紙上；用2B鉛筆在彩色紙的白色背麵沿著刻紙塗抹均勻，刻紙的線條就清晰地出現在彩色紙的背麵，用削鉛筆的小刀一點點把不要的部分刻掉，她就有了一張自己的刻紙。報紙上有時會有一些刻紙伴隨新聞故事，梅子把黑白刻紙減下來刻出樣品，再選擇適合的彩色紙塗抹重刻。這種簡單的藝術製作讓梅子全神貫注，每件成功的作品都讓梅子欣賞很久，刻紙表達的意境讓梅子遐思無限。她把自己的刻紙夾在一個筆記本裏，筆記本裏有她抄寫的經典勵誌名言警句。曹老師鼓勵同學們寫日記，梅子寫過幾次就放棄了，晚上一家八口人全聚在一個屋裏，沒個安靜的時候也沒個安靜的地方。

　　（注：鉛筆刀是一塊長鋼片，一頭粗而窄一頭扁而寬，寬的一頭斜著開刃，適合當刻刀。）

　　梅子有次剛刻完一張刻紙，她用指尖拈著刻紙欣賞，光把刻紙圖案映在了牆上。梅子心裏一動去找海子，她拿著那張刻紙放在幻燈片處，那張刻紙圖案被放大到牆上。梅子上下左右移動著刻紙，牆上的投影有了動感，雖是黑白色卻和幻燈片不一樣。馬大娘正好看到就說：“這很像我們關裏老家的皮影戲，小時候最喜歡看了，人和動物都是有顏色和活動的，後台還有人連說帶唱拉胡琴敲鼓吹喇叭。”唐山皮影在關裏很有名氣，是冀東鄉村喜聞樂見的一種娛樂活動。用動物皮鏤雕成人或動物戲偶，手腳和頭部做成可動的關節，在光源和半透明幕布間用簽杆操控戲偶做出各種配合故事情節的動作。這提醒了梅子和海子，大家在學校有時玩一種竹節人偶，把竹子或有孔的小木棍做出按人體比例的頭、身體、胳膊和大腿再用線繩串連在一起；把從腳部穿出的兩根線繩插到課桌縫裏，然後兩手在書桌下麵上下牽動並沿著課桌縫移動，課桌麵上的人偶就會做出行走打鬥的各種動作。

　　想到了就行動，竹節人偶是現成的，他們倆找來一個有縫的板凳放在放映桌上；在放幻燈片的部位橫著開了一道縫，把人偶的操控繩穿過幻燈機再穿過板凳麵的縫隙。梅子負責操作光源，海子負責操控人偶，一切就緒演出開始；隨著海子雙手操作，牆上果然有個倒立著活動的黑影，隻是人偶太大投射的人影隻有小半個上身。梅子說：“人偶別按比例做，大腿長一點身體和胳膊都小一點，人偶要比放大鏡小。幻燈機放在有縫的板凳下麵，線繩從板凳下往上穿過，讓人偶倒立著表演。”海子同意梅子的主意，重新按梅子說的又做了一套人偶，再表演起來果然好看。海子也想到了一個主意，把小圓鏡固定住，他和梅子一人一套人偶，你退我進地舞動起來。

　　這可真是好玩，兩雙小手兩套玩偶，玩著玩著倆人頭就常撞在一起，海子聞著了梅子頭發上的香皂味。“你的頭發真好聞。”海子不由得說出來。梅子笑了說：“我早上剛洗過的，不像你們男生頭發短好洗。女生頭發長，要用香皂洗好一會兒呢。”海子一本正經地說：“女生就是頭發長，見識……”他拉著長音拖延著不說完下半句。梅子盯著海子：“……”海子接著說“……卻不短。”梅子聽了好氣又好笑：“知道你想說啥，臨時改口算你明白，惹我生氣沒人和你玩。”

　　梅子想起《可愛的中國》那本沒讀完的書，她和海子說：“走，去我家，阿敏借給我一本好書，我們可以一起讀。”海子不想讀書，可他習慣了聽從梅子讓他學習的意見，隻好跟在梅子後麵去她家。梅子從書包裏拿出《可愛的中國》，為了海子她從頭開始讀。一人一個小板凳，兩人挨得很近，海子有點心猿意馬。梅子察覺到海子心思沒在書上，就警告他說：“讀書要專心致誌，讀完我要考你啊！”海子隻好沉下心來，跟著梅子一起讀書，慢慢地海子被書中的內容吸引。梅子已經看過一部分，她知道海子讀書的節奏，都是估摸著海子差不多讀完一頁再翻書。有些內容海子要讀得仔細一些，就伸出手指按住書頁，讀完了再把手鬆開。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兩人讀書的節奏漸漸趨近一致，梅子一頁一頁翻看，海子一頁一頁跟讀，不知不覺一本書看完了。

　　海子情不自禁地感歎：“哎，寫得真好，可惜那麽年輕，方誌敏就被殺害了。”再讀《可愛的中國》梅子沒有流淚，可心裏卻不平靜，她看著海子問道：“你將來想幹什麽呢？”海子想了想說：“我想當兵，男子漢要能吃苦不怕死，當兵持槍上戰場，聽到衝鋒號響起，我願意為保衛祖國而犧牲自己。”梅子問：“要是當不成兵呢？”海子撓了撓頭說：“那我還沒想好，到時候得聽從分配，我希望能去兵工廠，為解放軍造飛機大炮坦克車，造機槍衝鋒槍手榴彈。你呢，你想幹什麽？”梅子玩笑著說：“你猜，猜中了有獎勵。”海子想你們女生在學校總是圍著曹老師轉，你們長大都想成為曹老師那樣的人吧！可他故意不那麽說：“像崔大姨那樣做個縫紉女工？”梅子搖頭。“你想當居委會主任？”梅子拍了海子胳膊一下，那是梅子媽的願望，梅子可不想一輩子和胡同裏一群婦女們打交道。海子說：“猜不著，你成天異想天開的，我太笨猜不到你的心思。”

　　梅子不再為難海子，她說：“看過《朝陽溝》電影吧，我想學銀環，去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海子一聽好失望：“你們女生不是長大要像曹老師那樣嗎？你不想將來當老師啊？”梅子一臉向往地說道：“我們長大要做曹老師那樣的人，卻不一定要當老師。我要去當一個女拖拉機手，去北大荒開墾荒地，看那一片片的麥浪起伏，看荒地上長出大豆苞米和高粱。”梅子看著一臉驚訝的海子繼續說下去：“你沒聽說啊，‘北大荒真稀奇，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你看一元人民幣上麵那個女拖拉機手多神氣，如果我長大也成為一名女拖拉機手，你不喜歡嗎？”海子當然喜歡，梅子長大做什麽海子都會喜歡，可海子沒想過梅子會去農村，去開拖拉機。海子要當一名解放軍戰士，最想成為一名海軍。不能入伍當兵，就去保密工廠當工人，造飛機大炮、造坦克、或者為解放軍造槍支彈藥。海子看著梅子那認真的神氣不由得想：“也許我應該去拖拉機廠當工人，為梅子造出最好的拖拉機，看著她把頭發盤在帽子裏，意氣風發地開著我造的拖拉機去開荒種地！”海子心裏這樣想，臉上卻顯得很迷惘。

　　雖是從小玩到大的同學和夥伴兒，海子的頭腦是單純的，遠沒有同年齡的梅子那麽多想法。海子從心裏喜歡梅子，父母都不好管的半大小子，就心甘情願聽梅子說話。梅子是課後學習小組的組長，有督促海子完成作業的責任，放學後梅子管著海子。人長到了一定年齡，在異性麵前都努力表現自己，海子眼裏梅子是完美的。愛讀書又好學習的梅子正在成長為一個有浪漫思維的窈窕少女，她不知道繁華城市與落後鄉村的巨大差別；學校的教育、讀過的書、和看過的電影，使缺少生活閱曆的梅子生出一種為美好而奉獻的精神；胡同裏長大的姑娘生出一種理想主義的情懷，梅子渴望成為一個對社會主義建設有貢獻的人，一個不那麽平凡庸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