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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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瀨粉

(2021-06-12 11:21:15) 下一個

瀨粉算不上什麽人間至味,一款平民得不能再平民的吃食,最樸素的不過是一碗麵糊裏有幾塊麵疙瘩。

小時候老家隔幾間屋就有一個由民居改成的街道公共飯堂。因為家裏自己做飯,所以從來沒有幫襯過那裏的午餐和晚餐,不過飯點的時候進出的人都不少,可見還是給街坊提供不少方便的。

每天天剛亮,飯堂就會搬出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瀨粉擺在門口賣。5分錢滿滿的一大勺,外加一匙鹹蘿卜粒。除了麵糊和麵疙瘩,不覺得裏麵還放了別的東西。隻有偶然飄著的一點殷紅和嘴裏若有若無的辛辣,猜著可能放了切碎的幹辣椒。

新鮮出爐的麵包和剛炸好的鹹煎餅當然吸引人。那時母親每天晚上都與保姆對帳,雖然小小年紀也明白如果天天吃,家用也會超預算的,貴的平的要輪著吃。因為非常討厭蔥的味道,相對於堿水味重的蔥花麵條,我更接受平淡無奇的瀨粉。

一碗濃稠的瀨粉很扛餓,所以直到小學畢業,一直是每周必吃一次的早餐。期間,各種媒體開始鼓吹個體經濟,反映在生活裏的變化,就是如果晚上肚子餓了,就可以帶上鋁製的飯盒,去街邊的個體戶攤檔買一份幹炒牛河,或者去民營的小食店買一碗生滾淩魚球生菜粥。

接著各式食檔雨後春筍般地開遍了附近的街頭巷尾,父母也搬去了新分的房子,因為上學的緣故,我留在老城區的外婆家。父母大方地給與我選擇早餐的自由,而且沒有預算上限。 於是,每天睡覺前,都需要認真思考一番明天到底吃肉包,臘腸卷,菠蘿包,蛋撻,腸粉,牛腩粉,豬腸粉,炒粉,鹹煎餅,牛脷酥,油條,蘿卜糕,芋頭糕,馬蹄糕,倫教糕,生滾粥,雲吞還是餃子,於是瀨粉就在我的餐桌上沒了蹤跡,至於它跟隔壁的飯堂是何時消失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再次吃瀨粉已經是出國後。 當地的華人超市有新鮮的瀨粉出售,但加了澄麵,煮了半天麵湯依然清澈,與記憶中的瀨粉南轅北轍,試了幾次就放棄了。

回國探親,雖然外婆在世的時候也選擇在舊城區吃飯,但每次都是家族聚會,上正式的餐館,滿滿地點一桌子的菜,還要大包小包的打包,吃瀨粉顯然是提不上日程的。

外婆去世後,各家的宴請不似往日頻繁,多了自處的時間,突然有一天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瀨粉。問親戚現在還有賣瀨粉的地方嗎,親戚說有,就在荔枝灣附近,味道還挺地道。

找到地方,發現一碗瀨粉已需要八塊錢。不過碗裏的內容倒是大大地豐富了,有蝦米,冬菇,叉燒,還可以自己往碗了加蘿卜粒,碎花生,蔥和
芫荽。味道有了八成像,但口感有點過於複雜,難免懷念起過去的單純,不過吃瀨粉倒是變成了回國的固定節目,保留了下來。

某年回國借住在親戚老城區的家裏,離瀨粉店和一家自己喜歡的雲吞麵店都很近,下決心這一回一定要有空就吃個夠,省得回美以後又心掛掛。住下後,不得了,這裏還有自己喜歡的爽魚皮,蛋糕仔,水蛇粥,伊府麵,薑撞奶,清平雞。結果傳統的店懷舊一番,新開的店探險一番,又到了打道回府的日子,光顧瀨粉店的次數也就一次起,兩次止。

新冠疫情蔓延開來後,回國探親變得不易。某天偶然看到一個教做瀨粉的視頻,有了一股非要做出一份正宗瀨粉出來不可的衝動。

家裏攪拌機壞了,一直懶得買個新的,所以先去百貨店買了攪拌機做米漿用。以為去華人超市可以一次過買回所有的食材,結果買豬板油的時候就碰了釘子。

店員聽我說買豬板油就笑了,指著一大塊梅肉說,最肥的肉就這一塊,你隻能買這個了。我一看,隻有薄薄的一層肥肉,根本不夠我炸豬油渣。

豬油渣是瀨粉的靈魂,以前我所有的嚐試,最後總覺得差那麽一點點,就是因為沒有放豬油渣的緣故。我打算買完食材後去老墨的超市碰碰運氣。

買完所以的食材,不想再到處折騰,一咬牙跑回肉部買了那塊最肥的肉。一位好心的大叔大概聽到之前的對話,走出櫃台問我是不是需要很多。知道不是,走回工作台,不一會就出來遞給我一小包切得幹幹淨淨的白花花的肥肉,還堅持不算我的錢。

蔡瀾,香港美食家,曾經說過,瀨粉原叫瀝粉,指米漿從小孔滴出。我不喜烘培,沒有裱花的工具。為了更好瀝出米漿,特別跑了一趟老美的超市,買了工具,省得自己雞手鴨腳壞事。

隔夜泡好了米,炸好豬油渣。第二天,嚴格按照視頻一步步操作,終於做出了一鍋起碼看起來很地道的瀨粉。

選個青花碗,乘了一碗,加上少許芫荽和蘿卜粒,舀一小湯匙往嘴裏一送。。。。。回來了,老家的味道,童年的味道。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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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2)
評論
戲說-西關人 回複 悄悄話 有機會一定嚐試。
兵團農工 回複 悄悄話 東莞的厚街燒鵝瀨粉很出名,
要20幾道工序。
後來我發現是湯好,
試了做了一下口味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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