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的全稱是: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 (Bosnia and Herzegovina),名字很長,中國人簡稱為波黑。
一聽到波黑,聯想到的是1992-1995的波黑戰爭。當時對這一地區不了解,常聽到新聞報道,波族、塞族、克族軍隊衝突不斷,聽得我糊裏糊塗。這次去波黑旅遊,終於明白那是一場大混戰。
曆史背景:波黑戰爭
鐵托去世後,前南斯拉夫解體。1991年,前南斯拉夫的三個加盟國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和馬其頓相繼宣告獨立。其中,克羅地亞為此經曆了4年獨立戰爭(1991-1995),前南斯拉夫人民軍采取了大規模軍事幹預,人民軍撤出後,又與克羅地亞的塞族武裝繼續作戰。
1992年,波黑也宣告獨立,波黑跟其他加盟國不同,可以說是一個三足鼎立的國家。波族(穆斯林)、克族(天主教)和塞族(東正教)三方人口比例接近,領土交錯,沒有任何一方能輕易主導波黑。在南斯拉夫時期,鐵托依靠高壓手段,維持了波黑地區的相對穩定。南斯拉夫解體,仿佛是霎時揭開了鐵托的高壓鍋蓋,受壓多年的民族矛盾頓時有了爆發口,導致了3年的波黑內戰(1992-1995)。
其間,波族與塞族、波族與克族、塞族與克族,三方交錯作戰。起初是塞族在南斯拉夫軍隊的支持下發動戰爭,阻止波黑獨立,並試圖建立與塞爾維亞相連的“大塞爾維亞”,之後克族也提出了領土訴求,波族則希望維持一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為此紛爭不斷,戰爭沒完沒了。
1995年7月11日-31日,發生了波黑戰爭中最黑暗的一幕、歐洲二戰後最慘無人道的暴行——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殺(Srebrenica massacre)。塞族軍隊入侵斯雷布雷尼察(那裏曾是“聯合國安全區”,由為數不多的荷蘭維和部隊保護),維和部隊寡不敵眾,安全區淪陷於塞軍手中。塞軍在該城係統性屠殺了8,372名12歲至77歲的男性,驅趕了近3萬名婦女、兒童和老人,其中不少婦女遭受虐待和性暴力。
大屠殺發生時,塞族軍隊在軍事上已處於劣勢,他們企圖用恐怖手段改變戰局。而斯雷布雷尼察的波族人相對集中,塞軍采取了“清洗”手段以達到建立“單一塞族領土”的目的。這一暴行引發了國際社會的強烈譴責,被國際法院和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判定為“種族滅絕”罪。
大屠殺導致了北約在1995年8-9月之間大規模轟炸塞軍,極大削弱了塞軍的戰鬥力。與此同時,8月初克羅地亞軍隊和波黑軍隊聯手,開展了“風暴行動”,收複了由塞族占領的約20%的克羅地亞國土(之後,克羅地亞同樣殘酷地驅逐了祖祖輩輩據住在那個地區的塞族人),打通了克軍進入波黑的通道,結束了曆時4年的克羅地亞獨立戰爭。風暴行動和北約轟炸終於促成了波黑戰爭的結束。
之所以回顧這段曆史,一來是記錄我學到的曆史,二來是因為波黑戰爭給我們前往參觀的兩個城市——莫斯塔爾(Mostar)和薩拉熱窩(Sarajevo)——留下了觸目驚心的戰爭痕跡,更給當地民眾留下了難以愈合的心靈創傷。
篇幅關係,四座橋分上下兩篇敘述,上篇介紹莫斯塔爾老橋和亞布拉尼察 (Jablanica) 鐵路橋;下篇薩拉熱窩的拉丁橋和維舍格勒(Visegrad)的古橋。
莫斯塔爾老橋見證了波黑戰爭
莫斯塔爾老城是15-16世紀建造的奧特曼帝國邊境小鎮,在19-20世紀的奧匈帝國時期又得到擴建。莫斯塔爾古老的伊斯蘭建築風格,特別是橫跨內雷特瓦河(Neretva River) 深穀的老橋(Stari Most) ,吸引了大量遊客前往參觀。

(借用團友的航拍照片)
一進老城就是烏泱泱的遊客,狹窄的鵝卵石街道上人潮湧動,路邊的餐廳、咖啡館、冰淇淋店、甜品店的桌椅蔓延到街上。在一些路段,必須止步等迎麵而來的人潮湧過,才有前行的空間。老城很繁榮,看不出這裏曾是戰場。最下圖的5名小男孩是一個號稱“憲兵柔道俱樂部”的成員,他們擺的造型不錯吧?



遊人基本都是奔著老城中心的莫斯塔爾老橋而去。老橋建於16世紀(1557年),屹立了400多年後,在1993年的波黑戰爭中,遭到克族武裝的連續炮擊而倒塌。
1995年波黑戰爭結束後,莫斯塔爾依然高度分裂,無人關注修複老橋。直到1999年,UNESCO介入,才啟動了重建老橋的工程。這一工程被視為跨民族的“和解工程”。重建時用了不少打撈起來的16世紀老橋的原始石材和傳統工藝,於2004年完成,象征戰後的和解和重生。2005年,老橋及莫斯塔爾老城被列入UNESCO世界遺產。



我們的旅行團頭一天到莫斯塔爾已近黃昏,人多,看得不夠過癮。次日清晨,我又獨自去了一趟老城和老橋,十分清靜。




如今的莫斯塔爾仍象征著“傷痕”和“和解”。雖然老城區由老橋連接起來,看似混為一體,實際上東岸(老橋東端)是波族社區,西岸(老橋西端)是克族社區。東岸的商鋪多由波族經營,銅器、地毯、咖啡具、紀念品和傳統手工藝為主,清真寺和奧斯曼建築也集中在這一側,有濃鬱的伊斯蘭風情。西岸是克族區域,顯得更“歐洲化”,街道更寬,有不少咖啡館和餐廳,還有天主教堂和奧匈帝國時代留下的建築。
隨著時間推移,不同民族年輕一代之間的交往、世界各地遊客的造訪和繁榮的旅遊經濟提高了商販的混合度,或許這意味著莫斯塔爾往民族和解和波黑重生邁出了一步。



特雷比涅(Trebinje)
在從黑山去莫斯塔爾的途中,我們在位於波黑最南端的特列比涅小鎮停了一下,在那裏吃了午飯。這座小鎮有不少16世紀奧斯曼時期的老建築(見下圖)。
1908年被奧匈帝國占領後,該市發展顯著,增添了些許奧匈風情,如奧匈格調的建築、街心花園和街道兩側高大的梧桐樹。最後兩張是市中心廣場的花市。



Trebišnjica河穿城而過,在河邊的烤肉餐廳吃了午餐,這家餐廳各色烤肉的分量超大(下圖是4人份),4人努力加餐,隻消滅了三分之一。下圖為河邊景色。


亞布拉尼察斷橋目睹了二戰
從莫斯塔爾去薩拉熱窩途中,要經過著名的度假休閑區——亞布拉尼察湖(Lake Jablanica)。我們在湖邊短暫停留,遠眺了亞布拉尼察斷橋。這本是一座鐵路橋,建於1888年。
二戰時,波黑見證了南斯拉夫共產黨遊擊隊和軸心國軍隊(德軍、意軍)之間最激烈最驚險的“內雷特瓦戰役”(Battle of Neretva)。這座鐵路橋極大影響了戰役的結果。
1943年為消滅鐵托領導的南斯拉夫共產黨遊擊隊,軸心國動用了大批軍力圍剿,遊擊隊被逼到了內雷特瓦河西岸。這條河水流湍急,兩岸山巒重疊,大部分河段無法通行,通往對岸的唯一通道就是這座鐵路橋。
當時,遊擊隊陷入了敵軍的包圍圈,北麵是德軍,南麵是意軍,河對岸嚴密把守鐵路橋的是切特尼克 (Chetniks) 武裝。
在此有必要做點兒注解。切特尼克在二戰初期是支持南斯拉夫王國的抵抗武裝組織,成員主要是塞爾維亞人,對抵禦納粹入侵作出了不小貢獻。可是該武裝力量有極強的種族主義和民族沙文主義傾向,二戰後期,竟然開始倒向納粹德國,而把鐵托領導的遊擊隊視為敵人。
當時被圍的遊擊隊大約為2萬人,而敵軍兵力達到7萬。與遊擊隊同時困在河岸的還有遊擊隊最大的戰地醫院,內有大批傷員。
為了渡河,遊擊隊采用了極具戲劇性的策略。他們先炸毀了橋梁,製造了“無法渡河”的假象來迷惑切特尼克與軸心國部隊。德軍指揮部通過空中偵察發現大橋被炸毀後,認為遊擊隊在垂死掙紮,炸橋是為了逼迫身陷絕境的遊擊隊員背水一戰,下一步遊擊隊會沿河向北推進。於是德軍調整了攻擊方向,開始向北部布置兵力。
敵軍沒料到的是,遊擊隊炸橋有詐。橋梁從空中看來似乎已經無法使用了,其實橋梁的主要機構沒有被損壞。德軍調整兵力為遊擊隊贏得了寶貴時間,工程師及時修複了橋梁。隨後,遊擊隊突襲了河東岸,擊潰了措手不及的切特尼克武裝,並讓主力部隊和傷員渡河,成功突圍。
盡管軸心國很快識破了遊擊隊的計劃,但無法及時重新部署兵力,隻得急急忙忙派德國空軍去空襲遊擊隊,由於該地區山巒起伏,空襲效果有限,無法阻止遊擊隊突圍。然而,空襲最終摧毀了這座橋梁。
內雷特瓦戰役不但是軍事策略的成功,也是南斯拉夫遊擊隊的傳奇之一。如今,斷橋被列為國家文物,是國家紀念碑的一部分。這裏也長眠著成百上千反法西斯的誌士。
在山水和斷橋的靜美之中,竟然隱藏著一段如此驚心動魄、可歌可泣的曆史。
原創圖片
待續
祝海風聖誕快樂!
在斯拉夫語裏,Most 就是“橋”的意思。
那個城市的名字 Mostar(莫斯塔爾)就是“護橋人”的意思。
可見那座老橋在那個城市有多麽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