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腹產

NHS首先考慮的應該是怎樣省錢吧，NICE把杠杠一劃，底下一線的醫生就隻能照著條例來。除了早期發現的符合手術指征的外，其他一律自然生產。

英國女人也沒有那麽嬌氣，大多不會因為怕疼而要去做剖腹產。因此等到最後一刻實在是生不下來了再拖進去做急診手術的比例就比較高，這中間不乏那些事前就請求過剖腹產而被拒的產婦。另一方麵，常規孕檢的助產士大都也就是part-time, 一周坐診一兩個半天的，哪裏能照顧了解得那麽全麵，我有一次就是在她的工作室外候診的時候暈倒的，她都不敢多問的樣子，更別說處理了。所以產婦的情況其實還是產婦自己最清楚。因而怨聲載道，I told you so 應該是最多的抱怨，經年下來，輪到我的時候，政策已經鬆動了很多，有關部門希望醫生還是要尊重產婦自己的願望。

所以當我去看consultant討論生產的問題的時候，當我提出剖腹產時就容易多了。他們象征性的建議了一下，說年紀不是問題，胎兒也不是很大，我就問了一句，像我這樣一直在孕吐的，您覺得我有力氣自己生嗎？他們就同意了。隻是安排的手術時間是我應該分娩的那天。也就是說，如果到時候沒有動靜，就給我剖腹產。

有了老大在前，等到老二的時候，剖腹產就順理成章了，依然是在要自然分娩的日子。我曾試圖讓他們安排得早一些，因為實在是太難受了，整個身體都是木木的不說，呼吸有些吃力，開始有些喘了，但被拒，理由是他們的手術日期都安排滿了。

好吧，那就隻能受著了。我家兩個，在最後兩個多月的日子裏，聽到的最多的胎教應該就是好好呆著，等媽媽讓你們出來的時候再出來。

但有一點他們是對的，所謂瓜熟蒂落，胎兒在母體裏生長到自然分娩的時候，各個係統才會發育得比較完善。所以最後就是熬，一天一天數著日子過。

養兒方知報母恩。再不懂事的女兒，養了孩之後，也會有不少改變吧。

生老大出了手術室，她爸要了個單間，有自己單獨的衛生間和淋浴，還是很舒服的。可晚上9點一到，探視的家屬都得離開，問題就來了。（五年後聽朋友說，她生產的時候，允許爸爸陪床了。）

早上九點的手術，腰麻，半個小時出來，先在康複間呆了一個多小時，有個護士還是助產士隔一段時間給按一下肚子，應該是幫助子宮恢複，按了兩三次，很疼的，然後就送回了病房。

晚上兩個腿還是沒有多少知覺，爸爸離開前把連著呼叫器和電燈的開關線以及床的遙控器都放在了我床頭，半夜醒來，發現導尿管與尿袋之間的連結處脫開了，床都濕了。去找呼叫器，發現那根線不知道怎樣跑到了升起來的床頭後麵，因為腿動不了，夠了兩次，沒夠到。

那就隻能喊了，可不知什麽原因，喊了幾聲，聲音卻出不來，就像泰坦尼克電影裏，最後Rose喊help讓救生艇回來時一樣，聲音主要被埋在了胸腔裏。

欲哭無淚啊，最後隻能用兩個胳膊肘支起身子，一點一點地挪，總算拿到了呼叫器。

所以後來生老二的時候，堅決地住進了大間，六個人一個大房，有事的時候有人能幫我喊。

然後，發現自己又失算了。

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想到的，剖腹產後六個小時讓產婦回家（生老大的時候是順產的六小時回家，我是第三天中午離開的，量了排尿量，正常後才讓走。不過那天的午餐沒給我，饑腸轆轆回的家）。說是產婦在家會得到更好的休息。

那天早上在去醫院的路上，我還在和爸爸討論他們怎樣才能讓產婦那麽快就回家，上了手術台後就知道答案了。

那邊在縫肚皮的時候，這邊麻醉師就給你加了一針，然後等你離開康複間的時候，你的兩隻腿基本上就恢複了知覺。

當他們取出老二的一瞬間，哎呀，那感覺真美妙啊，仿佛所有的器官突然複蘇了一樣，你的身體又回來了。

然後那一針下去，從天堂到地獄，我感覺馬上就要掛掉了，心跳咚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同時一個勁地幹嘔。麻醉師不慌不忙，拿擦手紙清理我嘴角地涎水，看來已經司空見慣了，不知道有沒有再給什麽藥，一旁嚇懵的爸爸還沒有回過神來，我這裏已經平靜下來。

更煩人的是隨後一天一晚的渾身奇癢，我不得時不時拉上簾子，上下前後撓撓撓，後悔了，該要一間單間的。

第二天有上麵哪個部門的人來調查民意，分給我的老太太看上去是個頭，看她的笑容，應該是期待我的感謝吧。對不起啦，我哇啦哇啦一通抱怨，你們讓產婦早點回家是讓她們更好地休息，這樣癢一天一晚，讓她們怎麽休息？老太太臉上有些掛不住了，說如果太癢，是可以讓醫生再給藥的，我就問她，您知道再給的藥又會出現什麽副作用呢？況且像我這樣有妊娠糖尿病的產婦是要等嬰兒的血糖達到正常後才能出院的，六個小時根本不可能，那一針打在我身上就是浪費。老太太最後訕訕地離開了。

剛才特地去查了一下NHS的網站，說是剖腹產後一般3到4天就可以回家了，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改回來的，後麵的媽媽們不用再受這個罪了，真好。

大房間還有一個不好：爸爸要照顧老大，兩個人都是第一次這麽長時間呆在一起，有些事可想而知。爸爸怕她吵到別人，每天早上帶著她來點個卯就溜了。別的產婦都有人陪著，有的還不止一個，就我一個人沒有人陪，在十幾雙同情和猜測的眼神裏過了兩天半。

監測老二的血糖也是很讓人無語的：每四個小時，不管白天還是晚上，不管你是睡了還是在幹嘛，也不管孩子是不是睡了，管床的助產士一定會來讓你起來給孩子喂奶。孩子睡了就弄醒，不吃怎麽辦呢？那是孩子還沒有醒透，讓把衣服都脫了，讓她凍一下，凍清醒了就會吃（好在是六月份，凍不壞）。然後在腳跟處取血樣，幸運的話，紮一次，運氣不好，連著紮兩三次也是常事。折騰一遍，兩個小時沒了。

我快被折磨瘋了，到第三天，跟她爸說，別走了，在醫院等著我，如果還不達標，我就簽後果自負書帶娃回家了。好在最後連著4次終於達標了，放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