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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第43章 伽隴河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7542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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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第二天醒來時,天色已接近正午。發現自己一個人躺在床的正中央,被子蓋得好好的。她皺眉想了想昨晚的事,突然不確定陌岩到底真的和自己在這張小床上擠了一晚上,還是又做夢了。
她撐著床坐起來,又試著下了地。腳在剛觸碰到地麵的那一刻,鑽心地痛,但是走了兩步就適應了。眼光瞥見桌上的燭台,不是這個屋裏的,應該是昨晚他拿進來的。那自己就不是做夢了吧?
出了房間,外麵一片寂靜,看來昨天的閑雜人等都離開了。她扶著牆一直走到會客廳門口,聽見細微的人聲,是鷺靈和鶴琅在那裏談話。鶴琅看到她,便低聲和鷺靈說了句,站起身朝門口走來。
“師娘,師父他——”
“哎哎!你說啥呢?”魅羽打斷他,滿臉通紅。心想這小子怎麽越來越油嘴滑舌起來。
鶴琅忍住笑。“師父讓我告訴你,他出去辦事了。讓我在這裏等你好了就帶你回寺。”
“出去辦事?去哪裏?”她隱隱覺得不妙。有什麽事非急在這一時?感覺更像是為了避開同她見麵才一早離開的。
鶴琅歎了口氣,神色也憂慮起來。“他不肯說,但我猜是封天去了。”
魅羽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昨天鷺靈和陌岩二人討論修羅天的戰事,說起來目前共有四個天的人是支持涅道的。當時鷺靈還說了句“有寶貝就得用”之類的話。所以今天陌岩定是帶著枯玉禪去這四個地方之一了。
她伸出雙手,抓住鶴琅的雙臂,嚴肅地望著他的眼睛。“看在我把大師姐介紹給你的份上,你有沒有可能查出師父是去了哪個天?”
“我要是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的!師父就是怕我告訴你才不跟我說的。你別急,封個天很容易的。上次陸錦去封元識天,不是一會兒功夫就回來了嗎?”
魅羽恨恨地歎了口氣。這家夥!她昨晚雖然提了句歿天樞是假的,但還沒有把元始天尊和靈寶那些細節詳細告訴他。而且她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
不死心,又進了大廳問鷺靈。
“我也不知,”鷺靈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他肯定不會有事,你們放心好了。”
這種模糊的安慰自然對兩個年輕人起不了作用。鷺靈又問了魅羽這次去謨燼灘的經曆。魅羽隻是簡要提了下妓院那部分,著重講了在靈寶處發生的事。她既沒有假裝不知道那是靈寶,也沒有刻意去說服鷺靈信任她。反正就是不帶感情色彩地把見聞客觀敘述了一遍。
鷺靈站起身來,背對著魅羽和鶴琅走了幾步。站住,很久都沒有說話。然後轉過身來,又鄭重其事地謝了魅羽一回,便離開了。據說虞蘭雖性命已無大礙,但一直昏昏醒醒,即使醒了也不說話,仿佛這麽多年過來早已喪失了語言的能力。鷺靈大部分時間都陪在她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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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魅羽把自己關在屋裏,好好地理了理事情的來龍去脈。倘若陌岩是靠著枯玉禪去了某個天界,她手中什麽都沒有,即便知道他去了哪裏也追不上。繼而又想起雲冉峰那三句秘示。第一句已經過去了。現在知道第二句是假的。第三句究竟是什麽她還沒問過,隻知道和伽隴河的水有關。
她騰地站起來,出了屋去找鶴琅。他的屋門半開著,魅羽在門外可以看到他坐在那裏,手裏拿著個什麽東西在看。
“大師兄,”她推門進去。
鶴琅見她進來,急忙把東西收進懷裏。但還是給眼尖的魅羽看清了,是個青色的荷包。須知大部分荷包都是紅色粉色等鮮豔的顏色,這個青色嘛……
她也不戳破,問:“之前在無回河見到你們的時候,你手裏拿著個罐子,是要裝河水的嗎?”
“是,我們打算裝伽隴河的水。都說伽隴河是鬼道的一條河。先是請教了景蕭師叔祖如何去鬼道,他告訴我們喇嘛國唯一的入口是布巴南部的衛虎山。隻要念咒就能看到河,但得拿著堪布令牌前往,才能召喚到渡船。”
原來如此,魅羽想。她一直坐的是兮遠的私人渡船,隻要她念咒,擺船的人就會知道。對於沒有私船的,看來得是身份地位很高的人才能召喚到擺渡。
“然後你們就到了壑丘吧?”
“是的。在壑丘打聽伽隴河的所在,聽到的隻是很含糊的回答,說得去謨燼灘。等趕去之後,很巧地就碰到了那個小道士。當然了,現在知道肯定是有人安排的。他很熱心地領著我們去河邊,差點兒就被他騙了。”
魅羽點點頭。“他讓你們取無回河的水是害你們。但是當時的所在地隻要過了河,也就是咱們現在的這座山下去,確實是伽隴河的所在。”
“是的,昨天下午你休息的時候,鷺靈上人告訴我們了。所以今早師父下山的時候拿走了罐子,我估計他順路去取水了。”
魅羽思索了一會兒。在旱舸寺的時候,陌岩問佛祖伽隴河的水喝幾口方能解渴,佛祖說九口。假如自己去喝九口,會發生什麽情況呢?
“哎哎,師妹,”鶴琅擔憂地望著她,“你可不要去亂喝,萬一把你運走就糟了。”
她的眼睛亮了。“喝這水能把人運到什麽地方?”
“不知道啊。師父對目的地守口如瓶。”
“我不會去偷喝的,”至少目前不會,“不過明天咱們走的時候,不妨也去取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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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魅羽身子還沒好,但還是堅持要走。鶴琅雖沒多說,但她知道此刻龍螈寺除了景蕭外無人坐鎮。之前陌岩去紫午甸和旱舸寺時,都是鶴琅在寺裏主持大局。所以她雖然還未恢複,也催著鶴琅一齊走了。
二人先去取了河水,裝到鷺靈給他們的罐子裏。下山後雇了輛馬車。一路上魅羽細細地跟鶴琅講了自己回鶴虛山,發現師父一家失蹤,又遇見梓溪的事。鶴琅聽得兩眼冒火,看樣子像是隨時會跳下馬車打去印光寺。魅羽安慰他,說兮遠他們最有可能是去投靠了罔寧師太,而不是齊姥觀或者四大觀。否則上次見到乾筠的時候,他肯定會和自己提起。
而這一路上,魅羽的心裏一直在想:對,封個天很快的。去了也不用幹啥,拿出枯玉禪來哢嚓一下,馬上跑人就行了。嗯嗯,等我們回去的時候,陌岩多半已經在寺裏了,說不定還吃了好多頓飯洗了好多次澡呢……
四天之後,馬車到了龍螈山腳下。魅羽一下車就驚呆了!原先有個宏偉的石拱門,上麵雕著蟠龍。這個門在這裏隻是個象征性的擺設,並不能阻擋誰進入。眼下隻剩了兩側斷裂的石柱還挺立在那裏。
過了門,一路上山,隨處可見路旁倒塌的蒼天大樹。她在紫午甸的時候簡要地聽乾筠提過,說龍螈寺已經被攻破,石佛也被打碎了。當時她聽了也沒大在意,以為隻是局部的損失。現在看來,這幫暴徒根本就是在泄憤!
當她進了寺,站到講經堂外,看著這座昔日留下了自己無數美好回憶的地方被砸得瓦碎漆落、殘缺不全的時候,一股怒火填滿了胸膛。
“梓溪,你今天讓我的龍螈寺什麽樣,改天我就讓你的印光寺什麽樣。做不到的話,便如那碎成粉末的石佛一樣,不得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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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的幾天,魅羽忙得暈頭轉向。不斷在景蕭、赫嘉,和幾個師兄之間穿梭,張羅著寺院的修複事宜。現在也沒有心思在乎衣著了,經常是裏麵穿件紅裙子,外麵套個棉僧袍,頭發胡亂挽個髻。若是有外人來了,看到這麽個大姑娘在寺廟裏東跑西竄,有時還自己加入扛木頭和運石塊的行列,一定十分稀奇。
而真實情況是,她把自己搞得這麽忙,是因為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嚴冬已至,但還是沒有陌岩的消息。肯定是出事了,她想。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怎麽也揮不掉。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了,去找鶴琅。
“把伽隴河的水給我!”
一回來他就把水罐藏起來了,怕她偷偷喝。
“呃,師妹啊,你再等八天。等到過大雪的那日再說。”
“為什麽?”
鶴琅一副很為難的樣子,想來想去,最終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荷包。“師父說如果那天他還不回來,就把這個打開。”
“啊——”她尖叫一聲,差點背過氣去。“你這個豬頭!為啥不早點拿出來?”
“師父不讓告訴你啊。”
一把奪過荷包,打開來看。裏麵有張手掌大的紙條,有些淩亂地寫著一些小字:“我若大雪日未歸,”之後是大概兩三句話,但是寫完後又拿筆塗黑了。隻剩得最後一句是:“問景蕭師叔祖要錦合蓮護寺。”
魅羽不解。“這錦合蓮是什麽東西?”
“就是朵蓮花,”鶴琅說,“類似於曼珠沙華的寶花。是百年前殿試的時候我們龍螈寺掙來的,經年不壞。使用的時候將花瓣片片撕裂,三年內外敵都無法入侵本寺。”
那就是隻能用一次了?魅羽皺著眉,目前的局勢有這麽嚴重嗎?她低頭又看了看紙條。“不對。這中間的兩三句話說的又是什麽?”
中間的兩三句,應該是他最初的意願。寫完後想了想又改了主意,劃掉了。這幾句到底寫的是什麽呢?她把紙條拿到窗口,對著光怎麽看也看不出來。
“去找景蕭師叔祖問問吧,”鶴琅說,“他好像對字很有研究。”
“哦?他是書法家嗎?”
“不是。事實上,他的字挺難看,”鶴琅小聲說。“但是因為他精通手印,對一切有跡可循的東西都有種直覺。”
於是魅羽和鶴琅來到西院。到了景蕭的住處時,他正在喂野雞。聽二人說明來意後,把手在衣擺上擦了擦,接過紙條,對著天空看。看了會兒,低下頭,用另一隻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又抬頭看。就這麽折騰了半個時辰,最後把紙條還給二人。
“好像是說,去藍菁寺偷他們的錫嘛魚,然後到少光天的什麽川殿裏找他。我隻能看出這麽多了。”
魅羽心裏咯噔一下。果然!就知道他會有危險。“多謝景蕭長老。這個錫嘛魚是什麽東西?”
“我隻知道是藍菁寺的鎮寺之寶,類似咱們的枯玉禪。至於具體能幹什麽就不清楚了。”
魅羽和鶴琅互望一眼,都很清楚對方的心思。鶴琅對景蕭說:“師叔祖,再過八天是大雪。請您在那天把錦合蓮給用了吧。”
景蕭看著他倆,說:“他不讓你們去,就別去了。放心,他肯定不會有事。”
說完後,看著二人堅定的神情,又歎了口氣。“好吧,你們如果要去,一定小心!少光天裏有個聶馭王,但凡有外人闖入,他便立刻知曉。”
說完,他似乎還有話,但咽下去了。
怪不得陌岩沒回來呢,魅羽想。一定是被那個聶馭王捉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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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二人仔細敲定了偷寶的方式和細節。他們首先想到的是以喬裝打扮的香客的身份混進藍菁寺,但這不可行。對魅羽來說,回複女身後雖然和藍菁寺的若幹人有過接觸,但她隻要稍加改裝,比如扮成村姑,除非是很熟悉的,否則沒人能輕易認出來。
可鶴琅就麻煩了。他原本就是在藍菁寺出家的,來龍螈寺之後也一直是六大寺的焦點。他再怎麽打扮也容易被認出來。
魅羽左思右想。“對了,上次師父變成女的去紫午甸,不如你也變成女的?”
然後梳個頭,插點兒珠翠,藍菁寺的和尚們怎麽也不好盯著個大姑娘左看右看吧?
“好。可是,具體的變性方法,得去師父的《藏遺錄》裏找。”
“那咱們去他房裏找吧。”魅羽原本也有一本的,被涅道毀掉了。
二人來到堪布禪院。桑淨見是他倆,也沒攔著,就讓他們自己進去了。魅羽進屋後,想起上次來這裏的時候,自己還是肥果呢。看著客廳裏那把特大號的椅子,突然眼框有些濕潤。在肥果消失的那幾個月裏,他每天望著這把椅子,是怎麽過來的?
這時鶴琅已經從書房裏把那個竹箱子搬出來了。他打開箱子,找出《藏遺錄》,翻到某頁看了一會兒,點點頭。
“我已經記下了,應該能成。”他說著就要把書放回箱子裏去。
“你等等,”魅羽從他手裏拿過書。這本書看起來,比陌岩寫給她的那本要薄不少呢!她翻開書頁,本以為是因為這本的字體小,可字體也差不多啊。
她又從箱子裏翻出《緲素知》和《九磚學》,這兩本也要比她那兩本薄。於是她稍微仔細地讀了讀,原來每一個知識點,原著裏都是很簡略的。對於龍螈寺的曆任堪布,是不需要仔細講解的。可是以她的層次,若要直接看原著就很難學了。所以陌岩在她的三本書裏,加了大篇幅的注解。
“怎麽了?”鶴琅疑惑地望著她。
“沒什麽。”她把書放回到箱子裏。趁他回去放箱子的時候,趕緊把臉上的情緒收拾了一下。
在旱舸寺丟書的那天,陌岩說過要重新給她寫一遍。是嗎,還能和原先的一模一樣嗎?
失去了的東西,和人,還能找到同樣的替代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