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瞬間
《科大瞬間》與您分享中國科大校友和教師校園內外真實、親切的回憶以及多視覺、多維度的人生感悟。
【科大瞬間】實驗設備買貴了怎麽辦？
阮耀鍾 5802 瞬間2季 2021-07-15
第168期
作者(中)與洪昆侖(右一)、洪太太(左一)合影
前幾天，有一個學生洪昆侖從美國回來看我，使我想起一段往事。
洪昆侖並非我的學生，實際上我與他應該是同事，有一段時間我們兩個都是科大材料科學與工程係的老師，他是高分子物理專業的，我是材料物理專業的。就因為他一直叫我老師，我也就把他看作學生了。
當年我擔任材料科學與工程係係副主任，有一天，洪昆侖由高分子物理專業的楊海洋老師陪同，來到我家，我才認識了他。那天洪昆侖沒有說什麽，主要是楊海洋在講，說洪昆侖的老師M教授要洪昆侖訂個高分子物理實驗用的設備，M教授嫌洪昆侖訂得太貴了，三千多元的設備費用要洪昆侖自己出。八十年代大學老師的工資還很低，我那時的月工資也才幾百元，洪昆侖當時是助教，工資比我還低。我認為即使是學生訂錯了設備，最多也就是批評幾句，甚至嚴肅責備一頓，但不應該與個人經濟掛鉤，讓學生出買實驗設備的錢。這是我第一次認識洪昆侖，當時我跟他倆說，先別著急，第二天我去找M教授商量。
第二天，我找到M教授，我說，即使是學生疏忽，訂錯了設備，錢也不應該讓學生出，但M教授仍堅持這三千元要洪昆侖付。我又與M教授商量，我說，可以從我的科研經費中出1500元，M教授從他的科研經費中出1500元，這樣等於給他減了一半費用， M教授還是不同意。最後這三千多元全是從我的科研經費中付的。這件事總算平息了。
事情雖然平息了，但洪昆侖後來的日子並不好過。過了一段時間，洪昆侖又來找我，說他實在無法在M教授手下工作了，想調到我們學校的結構中心去，但M教授不同意。當時我想，我們跟國外都可以人才流動，校內更應該允許人才流動。我幾次為洪昆侖申請調動的事與M教授商量，都商量不通。M教授當時還兼任我們係的總支書記，但科大一直實行係主任負責製。當時係主任出國了，係裏工作就由我主政。在多次與M書記商量不通的情況下，我不顧M書記的反對，簽字同意洪昆侖調結構中心工作。等M書記知道時，“生米已經煮成熟飯” 。因為這件事M書記對我很有意見，他說：“你不聽聽高分子物理專業老師的意見，就擅自作主簽字同意。”我說：“行啊，你把高分子物理專業的老師召集起來，我來聽取意見。”
一天下午，我到高分子物理專業聽取意見。會議一開始，我先說：“今天不是開鑒定會，所以大家不要談洪昆侖的優、缺點。隻就洪昆侖的調動問題發表意見，洪昆侖要走，結構中心願意接收，你們認為該不該放洪昆侖走？不放，有什麽理由？”開始有兩個老教師發言，認為應該放洪昆侖走，後來又有幾個老師支持。那天M教授沒參加會議，直到會議結束，沒有一個老師不同意放洪昆侖走的。對於這樣的結果，M教授後來也無話可說。
通過這件事M教授知道了我這個人就是這種怪脾氣，同情弱者，愛打抱不平，不怕得罪領導，“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種紅薯。”我與他隻是工作中觀點不同，而不是出於個人恩怨。從此以後我與M教授還是客客氣氣的共事。
今天我說這些，決不是為了自我表功，我隻是想告訴年輕人，待人盡量多些寬容，尤其是當你手中有權的時候。雖然我不信佛，但我認為做人應該多積德。洪昆侖這個人不愛多講話，有一年我去美國，他們夫婦倆邀請我和太太去他家作客。洪昆侖的太太對我太太講，洪昆侖一直把我當作恩師，當然恩師是言重了。前幾天洪昆侖和他太太從美國回合肥，到我家來看我，洪太太說了幾句感激話，她兒子就說：“媽，你又流淚了。”洪太太說：“女人嘛，沒辦法，但男子漢可不能這樣。”
八十年代人民日報發表的介紹科大的文章。
前幾天我碰到材料係前副主任姚老師，他說材料係84級學生畢業20年在科大聚會，有的同學點名要見我。我給他們上過“熱學”課，還擔任過他們係的副主任，姚老師擔任過他們的班主任，89年他們正好畢業，當時我與姚老師千方百計保護學生。
84級同學畢業時，不少同學心情不好，畢業會餐時有同學一個勁的喝悶酒，雖被我勸回宿舍，我還是不放心，會餐結束後，我又一個人去他們的宿舍。剛走到走廊，就聽見有學生往走廊上扔啤酒瓶，發脾氣。我在走廊口大聲喊：“不要往走廊扔啤酒瓶，我來了！”走進學生宿舍，他們沒想到我這時候還會來看望他們，就特別熱情，有的同學還讓我簽字留念，具體寫了些什麽記不清了，肯定都是些勉勵的話。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同學們還記得我，而且點名要見我，這是對做老師的最大安慰！可惜不巧7月初我要回浙江老家看望母親，實在是太遺憾了。我給他們發了個Email，向他們表示歉意，還說如果他們下次再回母校聚會，隻要我不去“陰國”，我一定來參加。
我在科大網上看到，847校友母潤昌在84級校友聯誼大會上講話時說：80年代的科大集中了全國最優秀的學生，擁有最好的校園學風，學校領導和老師更是為我們提供了最寬鬆、最自由的學習氛圍。回想起1987年、1989年發生的那些往事，台下的同學們會心的笑了。
我也非常懷念科大80年代那段民主、自由的日子，那是科大的鼎盛時期！
2009-08-29 寫於科大
文圖編輯：沈濤, 劉揚
排版編輯：俞霄
《科大瞬間》編委會
許讚華 803|陶李 8112
劉揚 815|黃劍輝 815
滕春暉 8111|餘明強 9115
陳風雷 786|沈濤 822
Jay Sun 8364|吳鈞 89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