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走後沒多久果然寄了衣服來。三叔捎話來要我去拿。三叔給了我一件四叔穿過的棉衣,說這可以給我媽穿;還有一件單衣和一條長褲,說改改給我穿。我想到四叔說過的毛衣,可不敢問。
過了些日子我見到坤龍身上穿了件新毛衣,外婆身上也穿了件新棉衣,就對媽媽說準是四叔這次寄來的。
因為經常挨餓,我在家門口撒播南瓜種子。很快,開了許多花,就是不結果。問了老貓大伯,才知道雄花是不結果的。好容易等到開了雌花、結了幾個微型的小南瓜,可沒幾天,它們就遭小鳥啄食了。我失望極了,卻意外發現一片葉子下還幸存著一個完好的小瓜。
以後這個小南瓜被我當寶貝似的嚴密監視。瓜越長越大,我怕它太重、會從枝節上掉下來,就用繩子把它吊起。當它長到看上去有三斤重時,我舍不得摘下來吃。每天我要看它十幾回,就連上學時都惦記著它。
一天早晨,瓜失蹤了,顯然是被人切斷摘走了,我氣得說不出話,眼淚直流好傷心。
那時候,我每天中午放學回家,喝幾口冷水再去上學,餓得眼冒金星,昏沉沉的。凡是學校裏有活動,如做值日生什麽的,老師照顧我都不用參加。一放學,我就幫助家裏做手工活外發、磨眼鏡來貼補家用。老師寫在成績單上的評語總是:熱愛勞動,幫助家裏幹活,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遺憾的是,讀三年級時,因交不起書費,我不得不綴學。
爸爸因為寫得一手好字,經人介紹去木偶船上寫戲牌。整個戲班子就駐紮在一條船上。每途徑一個地方,就下船演一場。支帳篷,搭戲台,五分錢一張門票。爸爸負責書寫節目單。船離碼頭時,爸爸還要負纖引船前行。就這樣,爸爸跟著木偶船出碼頭去闖蕩了。
我帶人家小男孩。從才幾個月大起一直帶到他學走路。每月掙六元。哄了嬰兒睡著後,就做掃地、擦洗、倒垃圾等家務活。
四叔這次是帶了新婚的四嬸回到了蘇州。他知道上次三叔把他寄來的好衣服侵吞了,就不客氣地訓斥了三叔。說來有趣,他們三兄弟,大怕小:爸爸怕三叔,三叔又怕四叔。我想這是因為四叔最有本事,三叔其次,而爸爸最沒出息。
四叔帶四嬸去園林玩時特意帶上了我。這天中午是在外麵餐館吃飯的。這是我第一次上飯館,外麵的飯菜太好吃了。四叔很惋惜我的棄學,說隻要我願意,他幫我辦轉學手續、去他那裏繼續升學,還說他和四嬸會把我當養女、視為己出、培養我上大學。
回到家,媽媽語重心長地對我說:“跟了你的四叔,你一定有好前途。但我的這身病,你走後,誰來服侍我?” 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我是不願意離開媽媽的。
四叔像上回那樣,離開蘇州之前塞給我一些錢。
四叔是我最敬畏的人!我注定讓他失望,不能如他所願:成大器、受高等教育。
十四歲時,我去了媽媽幹活的砂粉廠做學徒工,每月賺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