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水的海外博客

編輯,撰稿人。曆任能源行業雜誌主編,文學雜誌編輯,科技文化公司圖書策劃編輯、主編,文藝出版社編輯,影視傳播公司策劃總監等職。參編文學類、編著教培及社科類圖書多部;出版散文集《舊物時光》。辭賦、小說、散文,紀實和評論等體裁作品散見《中華辭賦》《天津文學》《延
正文

紅雪

(2020-08-21 19:21:55) 下一個

1

      年過得緊張而忙碌,轉瞬已快到正月十五,忽然接到老同學張寶財打來的傳呼,說他從南方G市回來了,住在西都市豪風大酒店,想和老同學們見上一麵,敘敘舊,務請必到,並叮囑我一定通知吳風奇和王軍良等人。

  我是初十晚上接到傳呼的。寶財是我高中時的同班同學,瘦瘦的,個子不高,兩顆大眼珠鑲在一片杏葉大的臉上。人長得短小而精悍。當年我結婚的前一天,在外打工的寶財正巧回來了,聽說我結婚,下午就騎自行車來我家,拿了一條大紅的被麵,說是家裏藏了多年的,送給我,祝老同的日子紅紅火火。我謝過,招呼他坐下喝水,他說不渴,問我還有什麽活要幹的,正巧三娘從廚房出來,說停電了,鼓風機用不成了,要人拉風箱燒火蒸饃,三娘說著話,眼睛看著村裏幫忙的幾個人,其他人互相看著對方,沒有反應,寶財起身就進廚房了。

  因為第二天要過事,前一天必須蒸好多饃的,寶財就在低矮的廚房裏燒了大半天的火。三娘是廚房的領導,她一邊揉麵,一邊誇寶財人勤快,說給他尋個媳婦,寶財就紅了臉,低頭不吱聲,隻用手擦臉上的汗。

2

  在我們上高中的同學當中,寶財是一個有許多故事的人。

  我家住在山裏,寶財住在我家後麵更深的山裏,所以他家和我家一樣窮。當然就不像其它同學那樣笑話我穿的粗布鞋襪了,也不笑話我說話的土氣腔調。每周六,我們放學後一起步行回家,我的村子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我到家了,他還得再走近一個小時才能到家,我們自然就成了關係特別好的同學。

  寶財父親身體不好,經常離不了藥,又不能幹重體力活,家裏景況很不好,那幾畝薄地打的糧食也吃不到年底,這可能是寶財老喊餓的原因。

  星期天,我們這些住校生要趕天黑六點半到校,因為這天晚上還有兩節自習。有一次,我背了兩粗布口袋饃到宿舍的時候,已經看到寶財的饃布袋掛在牆上的鐵釘子上了,但看樣子不多,——以我的飯量,是吃不到星期六的。

  我進了教室,寶財已經在寫作業,第一節自習快要下了,吳風奇才急匆匆進來,身上還有土,他跑到我倆跟前悄悄說知道遲到了,沒敢從大門進,是從操場後牆翻過來的,臨從家走時,在省公安廳當副處長的二叔從省城回來,給了他半塊白饃,那是二叔從單位食堂帶回來的,二叔很喜歡風奇,特意把那白饃送來給他,他裝在身上的口袋裏,誰知在剛才翻牆的時候掉了,因為天太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寶財的眼睛就瞪大了,連說可惜地很,問風奇還去找不,風奇說算了,不找了,不就半塊白饃麽,寶財就問要是別人撿去了咋辦,風奇說還能咋辦,人家就吃麽,寶財就拉著風奇的胳膊問說話算數不,風奇說肯定算數的,說完就去他座位了,風奇還沒坐穩當,寶財就飛似的跑出去了。

  我半天也沒見寶財回來,又想上廁所,就出了教室,向操場後邊的學生廁所走去。

  不知什麽時候,月亮從陰雲的縫隙裏探出半個頭來,天亮堂了些。上完廁所出來,我忽然看見不遠處的牆角,有個人蹲在那裏,我正要細看是誰,那人就招手了,我走近了,原來是寶財,他兩手抱著一塊饃,吃得正香,兩個嘴角鼓得圓圓的,脖子還向前一伸一伸,像一隻吃草的羊在打飽嗝。我到跟前,他咽下一口,說給我留了一角,在他口袋裏裝著,說著拿出來給我,我說不餓,你全吃了吧,他說不行,咱倆關係好,就硬塞到我手裏,我說你怎麽不回教室啊,他說風奇經常說話不算數,怕他反悔,所以在這先吃了,風奇就是知道找到了也沒辦法了。我催他回教室,他大口吞下最後的一小塊,舌頭伸出來,先在上嘴唇抹了幾圈,又在下嘴唇細細地抹了兩圈,直到確定嘴唇上沾的饃渣全都被卷進嘴裏,舌頭才收回去了,接著又用食指摳了半天牙縫,然後吧唧吧唧地舔了指頭,才跟我慢慢往回走,一邊走,還一邊咂嘴,引得幾個外班的學生奇異地看他,他居然滿不在乎,仍舊咂他的嘴。

 

3

  一個晚自習時間,寶財出去上了一趟廁所,回來神秘兮兮地在我耳邊說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他讓我把風奇和軍良叫上出去說,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又很想知道,就找風奇一塊出去了。他說剛才上廁所出來,聞到一股香味,是從學生食堂那散發出來的,他就循著香味去了,看看四下沒人,使勁掰開食堂那鎖著的兩扇門,露出一條縫,隱隱約約看見兩大鋁盆做好的菜,那肯定是留給明天早飯吃的。就圍著食堂四周轉了一圈,發現後麵有個窗戶,他就墊了幾塊磚上去看仔細了,那窗居然沒有關!

  軍良瞪大了眼睛,問他想幹什麽,寶財就呲了牙笑,說你說我想幹什麽,我說你想偷菜?寶財四下看了看,點頭。我說不敢,抓住了就要開除的,風奇不吭聲,寶財就說他瘦小,能進去,他已經偵查好了,風奇個子高,給他搭個架子,讓我和軍良一人一邊扶著風奇的身子,他就攀上去了,窗下麵就是食堂的案板,翻窗進去剛好就站在案板上,不多偷,夠我們幾個吃幾天就行了,在他的再三說服下,我和風奇軍良都同意了。

  不幸的是,就在他正緊張地往塑料袋裏裝菜的時候,值周的老師發現了我們三個,他徑直走過來,風奇撒腿就跑,我呆呆地站在那裏,軍良問我跑不,我說不能跑,寶財還在裏邊呢,我們跑了他就出不來了,沒人接應啊,軍良就惶惶地靠著我不動,值周的老師看了地上的一摞磚,又看了大開的窗,什麽都明白了。

  兩天以後,學校的大喇叭裏廣播了我們的醜行,全校點名批評,我們四個被罰掃一個月學校的馬路,開除我的團籍,此後的一段時間,風奇不理寶財,說寶財害了他。寶財哭著說對不起我,說他將來掙錢了一定請我吃好多好多的菜。

  高二第二學期開始不久,長期患肺結核的寶財父親,撇下母親和他的弟弟妹妹走了,家裏的農活一下子全壓在他母親身上。這學期寶財和我同桌,上課的時候,他常常眼睛盯著黑板,很專心的樣子,老師叫他站起來回答問題,他卻一臉茫然,什麽也答不上來,我因為偷偷給他提示,被老師批評了好幾回。

  宿舍裏,我和寶財的鋪連著,他給我說他上課根本聽不進去,眼睛盯著黑板,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那開始還空著的黑板就變得滿滿的了,腦子也空空的,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說他再念下去也是白花錢,不想上學了。

  我說還是上吧,再過一年就是高考了,說不定還能考上呢,那樣子就好了,寶財卻一點也不興奮,臉上倒顯出愁苦的表情,他說他鐵了心的,不上學了,他不是那塊料,即使考上了,也沒錢上的,他要去煤礦下井掙錢。

  高三那年開學的日子,寶財就沒有來,他輟學了。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了,那天晚上,我正在教室寫作業,忽然有人敲我頭頂的窗戶,接著伸進來一隻手打我的頭,我抬頭看,竟是寶財!他趴在窗上笑嘻嘻地說請我吃飯,我說馬上就下自習了,你稍等一會,寶財就說要不我在街道的老田涼粉攤子那等你,我說行。下自習了,我急急忙忙到那,寶財已經坐在小凳子上等我了,他要了兩碗涼粉,又招呼旁邊的燒餅攤主打兩個脆一點的餅,看著我臉上驚異的表情,寶財說有錢哩,美美地吃,別怕!我細細地看他的臉,明顯瘦了許多,他穿著短袖,胳膊比原來結實多了,都有了毽子肉。好久也沒在外麵吃飯了,感覺很香。我一邊吃,一邊就問他這麽長時間的經曆。他說在銅川的一個小煤窯上挖煤,一個月能掙近200多塊錢,弟弟和妹妹這下有錢花了。我說下煤窯很危險,還是要小心,他說沒事,他腦子機靈,腿快,跟在有經驗的老礦工後邊,耳朵尖一點就行,要是聽到異常的聲音,就趕快跑到安全的地方,離開工作麵就好。他的工作是把爆破下來的煤塊用鐵鍁裝進架子車裏,然後拉到礦車停下的地方,再轉到礦車鬥裏,礦車就自動拉上地麵了。有人記工,拉的多就掙得多。我說還是要小心,那裏事故多得很,聽人說“三疙瘩煤夾一塊肉”,最好別幹了,他說下井掙的錢多,先幹兩年,攢點錢就去做生意,叫我放心。

  吃完飯,寶財從口袋裏掏出20塊錢,叫我拿上買菜票,我看著他黑瘦的臉,說不需要,他說別裝了,我知道你家的情況,我說真不需要,寶財就黑了臉,說你考上大學了我決不找你辦什麽事,別怕,就覺得你是那塊料。我說哪裏,就是不忍心,寶財說算我借你行不?我隻好拿了。寶財就說好好學,將來當個官,啥都好了,就像風奇的二叔一樣能吃上白麵饃,多好!然後就很天真地笑起來,說他要回了,第二天還要去礦上的,盡量不耽誤班,我問他怎麽來的,他說走來的,不用管,他走得快,一會就能到家。

  寶財瘦瘦的褲管,像兩條倒去麥子的空口袋在風中飄擺,瘦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裏。我手裏攥著那20塊錢,感到很沉重。因為我見過在礦上下井的人的屍體被送回村子時的情景。一輛卡車拉著一口棺材停在村口,父母兄弟們哭天撞地撲向汽車要看棺材裏的人,隨行的人擋著不讓揭棺材蓋子,說已經給人穿好衣服了,要家屬放心。父親說,其實棺材裏什麽也沒有的,我很驚異,說怎麽能騙人呢,父親歎口氣說沒辦法,井下瓦斯爆炸後基本上是找不到人的,全燒成灰了。我一邊往回走,一邊胡亂想著父親說過的話,就看見寶財在火海裏跑,我說快些,再快些啊,又看見巨大的火球一下子就吞噬了寶財的身體,寶財化成了一股輕煙飛向空中。到學校門口了,有人叫我,我一看是軍良,又突然從胡思亂想中回到現實,感覺自己在咒寶財,又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怎麽會有那樣不吉利的念頭呢。

4

  再一次見到寶財的時候,已經是我結婚的前一天,寶財是從神木回來的,因為銅川的那個小煤窯已經挖空,停產了,寶財就隨那些農民礦工去了神木,因為遠離家鄉,所以幾年都沒有回來。那時神木才開發不久,他下井的煤礦是在神木和內蒙古伊金霍洛旗交界的烏蘭木倫河岸邊,那裏井下的瓦斯濃度低,但水卻多,幾乎是在水裏撈煤,這就有透水的危險。寶財回來有兩個原因,一是母親有病,二來好長時間沒見過我了,說想念我。那時候,軍良已經接了他父親的班,在縣財政局工作。而風奇參軍又回來了,通過他二叔的關係,風奇成了一名警察,分配在西都市一個派出所裏,我大學畢業,分配到西都市的一個機關工作,一個普通的科員,掙著一份死工資。此後的多年裏,我和寶財再也沒有聯係過,也無法聯係。我去過他家,他母親說去南方了,好多年沒回來過,隻是不停地寄錢給家裏,家裏這多年的花銷全靠他。直到前年的一天,我在單位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原來是寶財,他說他好不容易才查到我單位的電話。這幾年在南方G市,混得還行,我問他幹什麽,說搞小食品批發,他又問了風奇和軍良的情況,說他這幾年的經曆等回來見麵細說。

5

  接到寶財的傳呼,我就通知了風奇和軍良,軍良說市上來人檢查工作了,要陪領導,估計可能沒時間,晚上再說;風奇說沒問題,一定來。

  倒了三次公交車,我終於趕到了豪風酒店,寶財已經坐在酒店大廳的沙發上等我了,依舊是以前那嘻嘻哈哈的老樣子,那張臉依舊小,看起來好像更黑了一點,還像娃娃的臉。

  寶財說在這再等等風奇和軍良,我說上你房間吧,他們哪兒摸不到?!寶財也不吭氣,我們就上樓了。

  我倆聊了很長時間,寶財的臉色卻凝重起來,要我再給他們兩個打,我說打什麽打,不來就算了,寶財堅持要我打。軍良說來不了了,確實要陪領導的,我說那你也說一聲啊,電話裏有很嘈雜的音樂聲,似乎在唱歌,隨後軍良掛了電話。

  風奇接了電話,說他開車正在路上呢,堵車。

  坐在餐桌旁,我們又沒有話了,都在默默地抽煙,周圍人聲吵雜,很是熱鬧,與我們兩個的冷清靜坐形成巨大的反差。

  風奇終於來了,還帶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說是一個朋友的妹妹,要給她辦個事情的,順便過來一塊坐,姑娘看了他一眼,風奇就招呼她挨在自己旁邊坐下,然後就和寶財握手,寶財說人民警察就是忙啊,風奇嘿嘿笑了,說沒辦法,誰要咱是平頭百姓呢。

  酒過三巡,我眼睛的餘光瞟見那姑娘用手掐了一下風奇,風奇就看手腕上的表,說他還要去辦個事情,哥們托的,不能耽誤了,我說多大的事,明天不行?寶財卻說去吧去吧,沒事,有時間再諞也行,風奇趕緊站起來和寶財握手話別,連說不好意思,然後迅速步出了餐廳。透過餐廳的玻璃,我看見風奇攬著那姑娘的細腰,快速向停在遠處的警車走去。

  麵對桌上豐盛的菜肴,我突然沒有了一點胃口,想起了十幾年前那晚和寶財在學校門口老田涼粉攤上的一幕:我們用舌頭舔光了那粗瓷碗裏所有的菜渣和油花,吃得轟轟烈烈而津津有味,完了,拍了肚皮,昂揚地喊一聲“美得很!”而今卻怎麽也興奮不起來。寶財不說話,給自己倒滿了酒,然後給我添上,我們又喝起來,一杯接一杯,但誰也沒有說話。

  很快,那瓶酒完了,寶財說再來一瓶吧,我說算了,明天還要上班呢,寶財直直地看著我,眼睛卻有些紅了。我說真的不能再喝了,要去埋單,寶財說不用了,我這次回來專門訂的;這麽多年裏,我還沒有請過你們客哩!他拉了我的手:“你也要走?”我說不走,今天專門來陪你的,寶財就很爛漫地笑了,眼睛裏閃動著淚花。

  那一晚,我和寶財睡在一起。

  第二天早晨,我執意將寶財送到火車站,在即將進入檢票口的時候,寶財從背包裏掏出一封信,那信封得嚴嚴實實,說是給我寫的,囑咐我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再看,不要提前打開。我答應了。

  寶財的背影又一次消失在茫茫的人流中。

  晚上十點多,妻兒都睡了,我關上房門,打開台燈,拆開了寶財寫給我的那封信。

鐵勝老弟:

  你好!

  雖然我們同歲,但我的生月比你大,我是可以這樣稱呼你的,你不介意叫我哥吧?

  這次回家,已經隔了好多年,必須回來,因為母親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我給她留了些錢,不能在她身邊盡孝,隻能給錢了,原因是我已經上了別人家的門,媳婦是獨生女,父母需要人照顧。我在那打工的時候別人介紹的,我覺得還不錯,就答應了,如今孩子也大了,她家的底子好,人也好,我也滿意,再說,如果回到我們那個小山村,又能怎麽樣呢?說不定還要打光棍。

  重要的,還不是這些,關鍵前幾年,我在一個家具廠打工,幹的是噴漆工,後來又換了一家廠子,幹的還是噴漆。這個工資高,我也知道漆對人有害,就很注意這些,廠裏也有措施,但不幸的是,從去年開始,我一直發低燒,多次檢查都沒有結果,後來看確實不行,就到大一點的醫院檢查,說是可能得了白血病,後多次檢查,最終確診了,證明情況是真的。

  聽人說如果是職業引起的病,可以找當時的工廠,要求賠償,我也找了,但我已經兩年沒在那上班了,去了以後,人員變動很大,當時也沒有合同,我找了律師,律師說能找到一些可以證明我曾經在那家工廠上班的資料卡片也行,但你知道,我那時經常變換住地,多次搬家,找不見任何能證明的東西了。律師又說有人能出來證明我曾經在那上班也行,我原來認識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去哪了,有幾個人原來一塊幹過的,但他們都不願意作證,我一邊治病,一邊跑這個事,花了不少錢,也沒有結果,我也不想再跑了,即使尋到了,可能也就賠個幾萬塊錢,也於事無補了。

  好在我媳婦的家裏人對我很好,一直沒有耽擱我的病,還在積極治療著,說實話,這個病咱們也知道,我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哪一天就走了,我希望你能來一趟G市,從這帶一把土回去,灑在我們村的亂渣墳裏,我也就回家了,畢竟,那裏是我們的故鄉。

  父親給我取了“寶財”這個名字,希望我這一生能有錢財,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空的,這麽幾年,我也沒有攢下錢,也沒有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很可惜,可能也沒機會了。

  你也不要悲傷,我其實已經經曆了好多回危險,隻是沒有說給你們,我那時在煤礦看到的也不少,真沒想到另一種危險也會落在我頭上!

  你把公家的事幹好,平平安安就行,不要為當什麽科長處長費心勞神了,幹到那算那,沒意思,我覺得平安就是最大的福。

  祝你工作順利!

         寶財

         X年X月X日

  哦,忘了給你叮嚀,你對老家那兒熟悉,以後看有合適的人,給我妹妹找個可靠的人家。人好就行,拜托你了。

 

  看完信,我的雙眼已經模糊不清。我勉強站起來,一把拉開窗戶,外麵大雪紛飛,一股冷風夾雜著雪花衝進房間。樓下的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幾個小孩歡笑著拉著母親的手在大院裏滑雪。遠處的空中,間或閃出一團彩光,——有人已經在放禮花彈了。隨著炫麗的煙花的綻放,隆隆的炮聲由遠處傳過來,震得我耳朵發麻。

  突然,就在我的窗下,一團紅色的禮花彈衝上天空,整個院子變成了一片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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