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的天安門廣場:一個親曆者的回憶
(八)六四之後的幾天
平等性
六月四號的清晨,我們從天安門廣場撤了下來,隨著大夥兒一起走回到海澱區。這幾天經曆了血和火的考驗,我和北大的那個研究生哥們兒已經是生死之交了,聽從他的安排,和他一起到了北大校園。
進了北大燕園,發現裏麵掛的全是標語橫幅,都是些譴責解放軍施暴,聲討共產黨,要求懲戒殺人者,以及報仇雪恨之類的。還有一些鮮紅的血書告知某某係哪些學生,哪些老師不幸遇難的。還貼著一些退黨的聲明,以及地上被燒毀的黨證。當大夥兒進了校園以後,很多同學迎了上來,相互摟著抱頭痛哭,情緒都非常激動。
從六月三號的晚上,隻到從廣場撤出來,這期間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喝水。我記得當時實在是渴極了,跟著到了我哥們兒的研究生宿舍樓,衝到公用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的水。這個時候,困意止不住地湧了上來,哥們兒給我們找了個上下鋪,我和我同去北京的那位同學連衣服都沒換,當然也沒有可換的,倒頭就睡了。
等我們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七八點了,我在北大的幾個同學找了過來。大家上次見麵,還是在五月底,現在再見麵,不免唏噓。我北大的研究生哥們兒做東,請我們到中關村的一個小館子吃晚飯,這是我這麽多天來正正經經吃的第一餐飯。席間聽到了更多讓我們吃驚的消息。當然,那個時候的消息極其混亂,真假難辨。不過,經過好幾個朋友證實並確切知道的,是從六月三號的晚上到六月四號,北大有好多的遇難者,幾乎每個係都有。其中我印象比較深的,是我哥們兒他們化學係的一位姓肖的年輕教師,妻子剛剛生了一對雙胞胎。結果他甫當上了父親,就在三號的深夜中彈身亡,和他的太太以及繈褓中的孩子天人永別了。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辦,隻是聽說火車都停運了,也不知道該怎樣離開北京。第二天我陪一個同學去電訊局給家裏掛長途電話,街麵上還是冷清清的,那一輛輛燒得黑乎乎的軍車也沒有清理,大街上沒看到什麽行人,也沒看到有什麽軍人。我年輕的時候性子野,最煩的就是無所事事,第三天早上,找我哥們兒借了輛自行車,一個人騎著車出了北大校門,想去天安門廣場附近打探一下情況。記得那時候街麵上還是亂糟糟的,沒什麽行人,也沒什麽行駛的車倆。越靠近天安門的方向,情況就越糟糕,燒毀的軍車,拆下來的柵欄,丟棄的衣物,大大小小的石塊兒,有些地方,還殘留著黑色的血跡。
我不敢走長安街,就憑著記憶,七拐八拐地騎到了那條南池子小街。我記得那條街是在故宮的東側,和東長安街相連,想著說不定能夠看到一些情況。等到了,也發覺那個交叉路口已經被坦克給封住了,根本不能靠近。我隻好又向東,騎了好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個小路口,可以穿過長安街,到了長安街的南側。到了南邊,我又試了好多不同的路,結果都被封鎖了,不能靠近廣場,最後隻好悻悻而歸。
北大校園裏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很多人都在傳,說是當局可能會實施軍管。那天傍晚,我和我的一個同學在燕園散步,一個素不相識的中年婦女,也不知道是北大的老師,還是教師家屬,拉住我們倆神神秘秘地說,部隊馬上要進入校園了,要我們趕緊離校。等我回到哥們兒的宿舍,那裏已經有好幾個人,都是在廣場結交的朋友。看到我回來,都鬆了一口氣,說就等我了,現在校園不安全,要我們一起去北大的一個老師家裏過夜。
那個老師家離校園不遠,是一套二室一廳的新房,老師還沒有搬進來,裏麵也沒什麽家具。當時是初夏,並不太冷,我們七八個人,就在老師家裏打地鋪過夜。就這樣又過了兩天,越來越多的同學離校了。我們終於買到了火車票,接著聯係到了好幾個不同學校的同學,大家約好了時間,從北大往南,一路步行,走到了北京火車站。
火車站比我們來的時候清冷了許多。持著衝鋒槍的軍人三個人一排,分成了許多不同的小分隊,在車站廣場上來來回回的巡邏。還好,他們並沒有找我們的麻煩,大家很順利地進到候車室。我和這些天來生死與共的幾個哥們兒一一擁抱告別,大家都沒怎麽說話。
在南下的火車上,大家也沒有談論在北京發生的事兒。一路無話,到了華燈初放的時候,終於到了我父母所在的城市。我存了一點小心,沒有坐公共汽車,一路步行,走了幾個小時才回到家。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我敲了半天的門,終於見到了父母那略顯憔悴的麵容。媽媽眼裏含著淚,也不敢聲張,趕緊把我拉進門,又張羅著給我下了一大碗熱乎乎的肉絲麵。
終於回家了!
附:六四已經過去三十三年了,每每想起那些在那一夜之後,從此再也回不了家的人,總是情不能自己。謹以此文,祭奠他們的英魂。公道自在,天理長存,願他們安息!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開學後是人人檢查過關,但感覺是下麵抵觸,上麵也是應付讓大家過關,後來我先生告訴我那塊簽名布被悄悄燒掉了。
我們中國人血性不足,現在是完全沒有了,當年的北京年輕人是最後的一批勇士。
向六四勇士們致敬!
祝端午安康!
我覺得我們關於一個人,一個事件的認知,除開那些人雲亦雲的個別人,不外乎是通過第一手,或是第二手的體驗。我覺得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有局限的。就像您所說的,身臨其境的人,隻能看到周圍的一部分,得到的信息有可能是片麵的;而如果是通過媒體和新聞,就有一個媒體的傾向性和主管判斷的問題。這也聯係到了新聞自由這樣一個基本的問題。如果一個國家的新聞媒體,隻有執政黨的一個聲音,那麽,我們通過這些媒體看到的,聽到的,是不是事件的全部?還是有意被扭曲了,被斷章取義的虛像呢?我覺得媒體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是一個公開,公平,開放的平台,能讓大家聽到不同的聲音,幫助我們做出接近真實的判斷。
大喊一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你敢嗎?
“這場運動徹頭徹尾是錯的,是動亂。”請寫進史書,請明告天下,請批判。 你敢嗎?
封城,全民核酸,閉關斥外,問一句:“能商榷一下對付病毒的政策嗎?” 你敢嗎?
六四被鎮壓封鎖黑化,從此“不知,不敢,不想,不問,不聞”。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不悲哀嗎?!
"這是一場偉大的民主愛國運動,是對我國幾千年封建專製製度的挑戰,其意義是深遠的,是循序漸進的"。
關於"六四": (1)
1989年"六四"時,本人就在北京,親眼目睹了一切。學生們的反腐示威一直是和平理性,秩序井然。
當時,要是能按照趙紫陽的"在民主法治軌道上解決問題"的主張來解決問題, 則會避免流血,則會使我國的憲政民主向前邁進一大步。
但我黨把趙紫陽軟禁了起來,然後用坦克把一場學生愛國運動鎮壓了下去,血流成河... ... ...
實際上,在坦克鎮壓的這一刹那,我們這個黨這個政府已變成了一個龐大的"暴力犯罪集團",已與人民為敵,這個政府已不再具有合法性。
此時,人民也就不得不奮力保衛自己的權利了。
關於"六四": (2)
1989年,"六四"時, 學生們的反腐示威一直是和平理性,秩序井然。
學生們自願組織起來維持秩序, 遊行隊伍都很自覺的遵守秩序,北京市民們踴躍上街支持學生,送飲料,踴躍募捐。那場麵非常感人. 不僅遊行隊伍秩序井然。 那些天,正個北京市的秩序也比正常更好,人們的文明程度,也突然提高。 在公共汽車站,不再看到以前的擁擠不堪,而是人人自覺的排隊;在汽車上,不再看到為搶座位爭吵,而是互相讓座,尊老愛幼; 兩人自行車相撞後,不再是爭吵不休,而是說"對不起,沒關係"... ... ...
為什麽? 因為人民憎恨腐敗,憎恨官倒,向往一個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社會。 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共同的向往... ... ...
關於"六四": (3)
趙紫陽主張"在民主法治軌道上解決問題", 與學生對話,並提出代表黨中央就“4.26”社論道歉,進而撤銷“4.26”社論。 趙紫陽還主動提出反腐敗反官倒拿他的子女開刀。 但我黨把趙紫陽軟禁了起來.
當時,正在加拿大訪問的人大委員長萬裏呼應部分人大常委的提議,回國準備召開人大常委會,討論在民主法治的軌道上和平解決辦法,但被扣在了上海。
關於"六四": (4)
戒嚴部隊進京時... ... ...
許多學生及白發蒼蒼的教授甚至許多同情學生的中共黨員書記,沿途給進京戒嚴的戰士講述北京發生的事情的真相,希望人民子弟兵不要對人民開槍。 許多老教授講著講著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 ...
那場麵非常動人,現在仍記憶猶新... ... ...
關於"六四": (5)
"六四"時,正在美國夏威易訪問的北大校長丁石孫教授接受記者采訪時,是這樣說的:
"這是一場偉大的民主愛國運動,是對我國幾千年封建專製製度的挑戰,其意義是深遠的,是循序漸進的"。
關於"六四": (6)
---- 任何對89學運的蓄意詆毀都不會改變這樣一個事實:
"這是一場偉大的民主愛國運動,是對我國幾千年封建專製製度的挑戰,其意義是深遠的,是循序漸進的"。
----相反,任何對89學運的蓄意詆毀隻會進一步證明其意義的偉大,其影響的深遠... ... ...。
關於"六四": (7)
這裏一個重要前提是中共首先違反了"遊戲規則": 中共這麽多年一直在違反著憲法,侵犯著中國公民的權利:言論自由,新聞自由,結社自由,選舉權,被選舉權。。。。。。
中國的憲法時時刻刻都在遭受著這個黨這個政府的踐踏,使其權威和尊嚴盡失。 她連一個國家主席都保護不了! 中國憲法稱"公民有言論自由",卻把寫了幾篇文章的劉曉波打入監獄。
所以,在這裏這個黨沒有合法性來對學生遊行示威活動進行指責和非議。
所以說,我們首先應該把中共的"違憲"問題解決後,再來討論公民的違法問題。
當然,學生和人民應從此總結經驗和教訓,以提高民主抗爭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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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國的"改革開放"就是清末的"洋務運動",即"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都是想通過學西方的技術而鞏固那個獨裁製度,但清朝終未能避免其覆滅的命運。
中國政府是晚清政府.
清末,要是能按照光緒康梁的改良計劃實行憲政,就不會有孫中山的革命了。但慈禧把光緒軟禁了起來,對改良派成員追捕斬殺。
曆史是驚人的相似: 當時,要是能按照趙紫陽的"在民主法治軌道上解決問題"的主張來解決問題, 則會避免流血,則會使我國的憲政民主向前邁進一大步。 但我黨把趙紫陽軟禁了起來,然後用坦克把一場學生愛國運動鎮壓了下去,血流成河... ... ...
實際上,在坦克鎮壓的這一刹那,我們這個黨這個政府已變成了一個龐大的"暴力犯罪集團",已與人民為敵,這個政府已不再具有合法性.
至於說到中共對遊行示威的經驗,您沒有否認,隻不過換了個話題,“所以一直把自己的地位放在遊行抗議一方,被遊行抗議還是頭一回吧“。我想您既然認同了中共對遊行示威的豐富經驗,其實我們已經是在同一頁上了。不過呢,多說兩句,從曆史的角度,中共的絕大多數領導人,也有著豐富的被遊行和被抗議的經驗。這甚至包括了毛澤東,他在7.20事件裏,被“百萬雄師”數萬人圍困在東湖賓館。而像王洪文為首的上海造反派10多萬人圍攻對立組織的總部之類的例子,簡直就不算一回事了。而這些,都是中共血腥的鬥爭史和豐富經驗。您自己也承認,“當時政府裏那些人誰沒在文革裏被批鬥過”。所以您所說的“其實中國那時候沒有應對大規模抗議遊行的經驗”,這觀點隻怕不太站得住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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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團農工' 的評論 :
在此紀念6.4 為民主逝去的英靈!每年此日我都會在本地論壇發一張燭光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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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oning' 的評論 :
我那時候上中學,旁觀學生運動,就兩個印象,一個是這些學生真愛演,尤其那些頭上綁布帶的,跟魔怔了似的,後來還聽說有假絕食的,另一個是學生那些暴力的口號,聲嘶力竭地喊出來,這麽大規模的群體的惡意讓我恐懼。後來那些逃出去的人的表演更加深了這些印象。親曆者因為參與其中而美化記憶又醜化敵對一方,也是免不了的。其實中國那時候沒有應對大規模抗議遊行的經驗,開頭出動的警察軍人都是空手,那就是白送的,要是有防暴警察,就不必出動武裝軍隊和坦克。從前美國學生反越戰遊行也好,香港反送中也好,鬧得比六四學生凶多了,也沒什麽傷亡。
每年此日我都會在本地論壇發一張燭光圖片。
迎著了安陽市環保局在國家環科院做課題的同行,
看到他一隻腳沒穿鞋,一拐一拐的走過來,一臉疲憊,
是從天安門廣場十幾公裏走回來的,
告訴人們,槍彈打在地上火花四濺。
前一晚上的傳言終於被證實了。
“.. shall not have died in vain—that this nation, under God, shall have a new birth of freedom—and that 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shall not perish from the earth.”
Powerful words!
令人感動的祭文,我會跟一篇自己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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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無語無聲' 的評論 :
真像悲慘世界裏革命失敗之後幸存下來的學生。庸庸碌碌的匆匆忙忙的眾生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死者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讓人絕望。但是你看,法國革命最終是勝利了的,不論真實還是戲劇裏。自由平等博愛成為整個文明世界的座右銘。學生們的理想沒有死。
那時我也是學生,在自己的城市上街遊行,經曆了激動,恐懼,還有憤怒。前些年我回國的時候,和年輕人聊起這個日子,發現它已經從官方的曆史上消失了。正因為如此,我們有義務記錄它。
我是讀你的六四文認識你的,喜歡你的文筆和深沉的思考,祝夏日安康。
沒有毛惡魔搗亂,中國人民1950年就能過上幸福生活。
沒有孫大炮搗亂,中國人民1920年就能過上幸福生活。
現在習光腚又來搗亂。中國人民覺醒了,要掐死習光腚。
三個同學: 中文係的溫傑, 數學係(其實是概率統計係)的嚴文, 化學係的孫輝。
一個老師: 化學係的的肖波老師
前兩年北大85級畢業30周年紀念, 大家都為這些早走的同學們扼腕歎息。
你知道每個人的名字嗎? 我知道所有北大遇難的同學的名字, 其中一個是對門宿舍的好朋友。
隻可惜,在我自己的祖國,那個專製獨裁的共產黨的心,是鐵石鑄成的,再也沒有半點人性和良善。我對我的同胞,我的親人,一直在這樣的高壓製度下生活,是非常同情的。而對這樣的專製製度,則是無比憤慨的。
一個民族踏上現代政治文明道路的機遇曇花一現,隨後基本重新踏上了19世紀滿清“西體中用”的圈圈路。對於大眾而言,所有的猥瑣苟且最後都有代價要付,一如被鐵網圍欄像豬羊般圈起的上海市民的遭遇。
三十三載隨風逝,
隔洋相看似未識;
禮義廉恥皆不張,
哄憲登基鬧劇事。
放在一個更大的曆史尺度上看,六四學生運動,是不是像一心要把一頭習慣了轉圈拉磨的蠢驢轉變成自由奔跑的駿馬,注定了沒法成功?
平等兄是有血性的、正義感極強的男子漢!
非常同意林兄,現在就是今不如昔。
大讚平等兄親曆,真實,有血性的好文,讓我們永遠記住,紀念這個日子!
大部分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還有正義感,還有憂國憂民的情懷,
所以有這場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