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四）

  東北的冬天非常冷。也正是因為非常冷，童年時東北農村有很多它獨特的，其它地方沒有的生活用品。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有兩件：一件是火盆，另一件是冰車。這兩件東西現在已經不多見了，但在當時幾乎家家都有，家家都用。

  火盆是用土做的。先把土和成泥，再用泥做成一個有底座的，深深的盆。等到盆幹了，在盆的外麵糊上一層紙，火盆就可以用了。我記得姥姥家的火盆外麵貼了很多香煙盒，花花綠綠，又好看又結實。火盆是冬天時放在屋裏炕上取暖用的。我小時候，每天做完早飯，姥姥就會把尚未完全燃燒完的苞米杆從灶坑裏掏出來，放進火盆裏，然後把火盆放在炕上。大家在外麵幹活呆的時間長了，手腳感覺冷了，就進屋在火盆上烤烤手，暖暖腳，很是方便實用。抽煙的人還用火盆點煙，省了用火柴。對於那些半大孩子來說，火盆還有一個非常獨特的功能，那就是用來烤吃的東西。在當時的東北農村，冬天的時候幾乎家家都是一天隻吃兩頓飯，兩頓飯之間間隔的比較長。如果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就餓了，你可以把幾個土豆、地瓜、豆包或者玉米麵大餅子等埋在火盆裏。不一會兒的功夫，這些東西就被烤得外焦裏嫩，吃起來別有風味。

  開春以後，天氣漸漸暖和了，沒有必要再用火盆取暖了。這時候，火盆常常被用來孵小雞、小鴨和小鵝。在火盆裏放上草，上麵放上雞蛋、鴨蛋和鵝蛋，要抱窩的母雞就會自己趴上去。過一段時間，小雞、小鴨和小鵝就會一個個破殼而出。沒幾天，它們就可以滿地亂跑了。

下麵是從網上搜到的火盆的照片。這個火盆在形狀上和記憶中姥姥家的火盆非常像。

 和火盆比起來，我對冰車的印象更深刻，因為它不僅是生活用品，更是當時我們冬天少有的幾樣玩具之一。冰車的外形象一口蓋上了鍋蓋的鍋，上麵是平的下麵是弧形。冰車是用泥做的，做的時候平麵在下弧麵在上。不斷地在弧麵上澆水，讓它上麵結上厚厚的一層冰。等整個冰車都凍實了，把它翻過來，係上繩子，冰車就可以用了。每年冬天一到，我老舅就會做兩個冰車，一大一小。大的直徑在一米左右，小的直徑在半米左右。大的做家裏的運輸工具，小的是我的玩具。冰車的作用有點象雪橇，隻是雪橇一定要在雪上或者冰上才能走。冰車就不一樣了，有沒有冰雪，隻要地凍實成了，你都能拉著它在上麵走。當然了，在冰雪上冰車拉起來更輕鬆，跑得更快。

  冰車是冬天非常實用的運輸工具。一麻袋的糧食，如果人扛或者抬的話會很吃力，但把它放在冰車上，一個人輕輕鬆鬆就可以把它拉走了。記得每年過年生產隊分東西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拉著冰車聚集在隊部，領了東西後用冰車拉回家。寫到這裏我試著到網上搜了搜，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兒時冰車的圖片。非常遺憾，網上看到的都是現代新式冰車的圖片，跟我小時候的那種冰車根本不是一回事。

  冰車還是冬天小朋友們的玩具。村子的東南麵有一個很大很陡的下坡，下坡的底部是一個很大的湖，當地人叫“泡子”（讀作pāo zi）。泡子雖然很大但水並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就一人來深。一到冬天，泡子上麵就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冰上不但能走人，還能走車。閑來無事，小朋友們就會拉著各自的冰車來到坡的上沿，然後坐在冰車上順著坡滑下去，一直滑到泡子上。大家你拉我，我推你，一玩就是小半天。雖說冬天外麵氣溫很低，但大家並不覺得冷，常常玩得滿頭大汗，不亦樂乎。

  冬天時的另外一個玩具是毽子，我們當地叫“qiàn 兒”。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是哪一個“qiàn”字，為了方便起見咱們就把它寫成“欠兒”吧。我們那時的欠兒和現在的毽子完全不一樣。現在的毽子是用羽毛做的，但我們那時的欠兒是用古銅錢和馬鬃做的。一般一個欠兒上放三枚銅錢，馬鬃固定在銅錢的錢眼裏。欠兒有很多種踢法，花樣繁多，我現在還記得的有：踢、打、捹、掰、軋（讀yà）、跪、踩和掏。這些踢法中，掏最難。掏是要讓欠兒從人的前麵落入襠中，然後在欠兒落地之前再用腳把它從兩腿的外麵踢起來。小時候大家常在一起比賽，在欠兒一直不落地的情況下，看誰踢的次數多或者花樣多。

  現在回過頭來看，小時候雖然玩具很少，但幾乎每件玩具都代表著一項健康有趣的，有氧的戶外運動。這也可能就是在當時物質非常匱乏的情況下，我們這些孩子還能個個長得結結實實，健健康康的原因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