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記憶（三）

  姥姥家的房前有一個很大的園子，園子裏種了很多果樹。我記得有櫻桃，杏子，李子，還有桃。其中桃樹最難養。每年冬天都要用草把它們給圍起來，不然就會被凍死。姥姥姥爺侍弄果樹有一套，園子裏的幾棵果樹年年花滿枝頭，碩果累累。村裏人都很羨慕，鄰村的人路過，也常停下來跟姥姥姥爺聊上一會兒。問問這樹種幾年了，怎麽侍弄等等。趕上果子熟了，姥姥姥爺還會摘一些讓人嚐嚐。姥姥姥爺不僅自己種果樹，還培育果樹苗送給周圍的親戚朋友。每年春天，都會有很多人來到姥姥家討要果樹苗。姥姥姥爺總是盡量滿足大家，並耐心地傳授種植技巧。

  園子裏的各種果樹當中，櫻桃是我的最愛。每年一開春，幾棵櫻桃樹就開滿了粉紅色的小花。花兒落了，就露出了小小的櫻桃。櫻桃比杏子、李子、還有桃子都熟得早，大約六月份就能吃了。櫻桃熟了的時候，細細的枝條被壓得彎彎的，加上櫻桃樹本來就不高，小孩子一伸手就能夠得著。一次爸媽來姥姥家看我，給我帶來了兩隻小竹籃子。藍子很小，隻有小碗那麽大，做工非常精致，正好用來摘櫻桃。櫻桃熟了以後，我常常一個人溜到櫻桃樹下，摘上滿滿一籃子的櫻桃，回到屋裏慢慢吃。

  姥姥家的園子裏每年還會種一種當地人叫做“甜杆兒”的植物。甜杆兒有一人多高，外表長得跟高粱非常非常的相近，相近到不是內行你根本就看不出二者的區別。把甜杆兒和高粱種在一起，我就分辨不出哪棵是高粱哪棵是甜杆兒。甜杆兒的秸稈裏含有大量的水分和糖分，所以非常的甘甜，可以象吃甘蔗那樣嚼著吃。甜杆兒要等到立秋以後才開始變甜，立秋之前它們不但不甜還有一股騷味，非常不好吃。每年姥姥姥爺都會在園子裏種上兩三壟的甜杆兒，加起來差不多有百餘棵。一般是在秋收過後上霜之前把它們全都割下來。甜杆兒太多一時吃不完，就把它們埋在草垛裏。埋在草垛裏的好處是一方麵可以防凍，另一方麵可以防止甜杆兒裏麵的水分蒸發。想吃的時候，就去草垛裏抽一根出來。百餘棵的甜杆兒夠一家人慢慢地吃上一個冬天。

  我在姥姥家的時候，爸媽經常來看我。有時候他們一起來，有時候他們一個人來。每次來，他們都給我帶些好東西。有時候是吃的，有時候是穿的或是用的。說來奇怪，爸媽曾給我帶過什麽好吃的東西我已經記不得了，幾件穿的用的東西卻記得很清楚。其中印象比較深刻的除了前麵提到的那兩隻小竹籃子外，還有一雙黑色的小雨靴子和一件紅邊秋衣。那雙小雨靴子是膠皮做的那種，外麵烏黑鋥亮象皮鞋似的。有了這雙小雨靴子後，我就天天盼著下大雨，好有理由和機會穿著小雨靴子出去玩。每次穿出去，街坊鄰居和小夥伴們見了都誇這雙小靴子漂亮。別人一誇，我就更得意了，穿著它們走東家竄西家到處顯擺。可是好景不長，人小長的快，第二年那雙小雨靴子就小了，於是就不能再穿出去四處炫耀了。

  爸媽給我帶來的東西我都很喜歡，隻有那件紅邊秋衣是個例外。那件秋衣是草綠色的，也就是軍裝綠。那個年代解放軍是何等的神聖，一切與之相關聯的東西都跟著走俏。象軍衣、軍帽、軍鞋都是搶手貨。我那時候還小，當然輪不到穿軍衣帶軍帽，但能有一件軍裝綠的衣服也不錯呀。所以我剛看見那件秋衣的時侯，高興極了。心想這下可有演解放軍的衣服了，看下回跟大夥兒一起玩的時候誰還敢隻讓我演土匪。可是當整個衣服完全展開之後，我有些失望。原來，這件秋衣的四周包了一圈紅顏色的邊。我馬上對姥姥說：“姥姥您看看這紅邊兒，這好像是件女孩子的衣服。”姥姥看罷不以為然。說：“帶點紅色有什麽不好，解放軍的領章帽徽不都是紅色的？”我半信半疑，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後決定穿出去試試。要是小夥伴們都不說什麽，我就接著穿。穿出去的結果比我想象的還糟。大家夥一口咬定那是女孩子的衣服。還說：“穿這衣服還想演解放軍？演小常寶還差不多。”我一時間羞愧難當，馬上跑回家把那件秋衣換了下來。打那以後，不論姥姥怎麽說、怎麽勸，我再沒穿過那件秋衣。沒辦法，姥姥後來隻好把那件秋衣送給了我的一個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