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珍妮的愛情線連載(七)
胡淼淼在家裏呆了二個星期後,又回醫院接著做另一種化療藥物的第二輪的化療。李珍妮又再一次開始照顧楚美楚麗的晚餐和晚上的家庭作業。十二月的蒙城,天氣很冷,三天兩頭就有一場大雪,來了一年多的向陽對冬天的雪已經習以為常,但是他仍然喜歡堆雪人,而李珍妮就特別想念自己的故鄉,一年四季春常在,那裏是多麽溫暖啊!丈夫向東方好幾天沒有和自己視頻了,他說快要到年底了,市局裏工作非常繁忙。李珍妮的法語課程順利結束了,班裏的幾個華人移民互相留了通信地址,每個人又都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李珍妮打算去學個幼兒教育的短期培訓課程,原本自己就在幼兒園上班,找個老本行工作應該還是不算困難的。可是向東方不同意,李珍妮和他說了十分鍾的話,就氣得把電話扔了,扔了的電話恰好就打在了寫作業的楚麗的腿肚子上,小楚麗嚇的叫了一聲,不知道李阿姨為什麽這麽生氣。李珍妮趕緊蹲下身子,嘴裏一邊說著對不起寶貝,阿姨不是故意的。一邊給小楚麗揉著腿。
楚天宇晚上回來的時候又站在樓門口抽煙,李珍妮也沒有入睡,她還在生著老公的氣,她覺得白天丈夫向東方說的話傷了自己。向東方說我們家又不缺那幾個破錢,用的著還專門去學個什麽幼兒教育,然後賺那七塊錢一小時的破工資嗎?你就老老實實的在家帶兒子向陽得了,向陽好就比什麽都強。李珍妮覺得在丈夫的眼裏,或許自己就是個合法的保姆一樣。李珍妮站在窗前,看外麵時而經過的行人,個個穿著厚重的衣服,在雪地裏穿行。他看見楚天宇把車停在了路邊。楚天宇那輛保險公司賠償的車是紅色的,特別容易認出來。他看見楚天宇哈著手走往公寓大門的方向。但是一直沒有聽到上樓的聲音。她知道楚天宇肯定在樓門口抽煙,在樓門口抽煙的楚天宇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的心事。她照顧楚家兩個小姑娘這幾個月來,已經大致摸清了楚天宇的脾氣,這是一個絕對負責,有擔當的男人,比起自己的老公向東方,李珍妮覺得如果可以選擇,自己一定會選擇後者。於是她推開門,走下樓梯走到一樓大廳的幾層台階處,她看見楚天宇抱著頭,正蹲在暖氣片旁。
“天宇,你怎麽不回家?”李珍妮拍了拍楚天宇的肩膀。
楚天宇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到是李珍妮,他站了起來。“我大舅哥在賭場和人打起來了,賭場的守門人比劃著跟他要證件,他比劃著爭辯說自己是成年人,為什麽還必須出示證件?結果就和人打了起來,守門人報了警,警察來了,發現他根本沒有合法的身份,旅遊簽證已經過了期。警察帶走了他,估計會被遣返吧。”楚天宇撓了撓頭發,隨後又歎了口氣。“唉,淼淼還不知道這個事情,估計知道的話,又會上火。你說說我這個惹禍的大舅子,啊?真是不讓我省心。”
“不管怎麽樣,先回家吧。孩子們都已經睡了。”李珍妮勸導他。“你吃晚飯了嗎?”李珍妮接著問楚天宇。
“還沒有。”被大舅哥折騰了半天,楚天宇這才記起自己竟然午飯和晚飯都還沒有吃。
“到我家去吧,我給你熱熱剩飯。”李珍妮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太可憐了。
飯端上來的時候,李珍妮還端過來一杯紅酒。紅酒是上次向東方來的時候買的,喝剩下的半瓶一直在冰箱裏放著。李珍妮也給自己倒了半杯。“你喝點紅酒,暖暖胃,然後好好睡一覺吧。再好的身體也架不住這樣熬啊!”楚天宇望著對麵坐著的好鄰居,想說什麽,喉嚨裏哽咽了一下,什麽也沒說出來。楚天宇從心裏感激李珍妮的幫忙,自打自己媳婦有病,多虧了這麽個鄰居,替自己照顧倆女兒,自己還時常吃人家的飯菜。楚天宇發現自己內心除了感激,還有一種暖流在身體裏循環流動,他感覺到頭越來越膨脹。
“妹子,啥也不說了,一切都在這杯酒裏。”楚天宇舉起高腳杯,和李珍妮碰了一下杯子。半杯紅酒下肚,李珍妮的臉有了一絲紅暈。楚天宇吃了幾口涼拌土豆絲。站起身來說我先上樓看看閨女們。送走楚天宇後,李珍妮在桌子前又坐了很久。晚上李珍妮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是睡不著覺, 外麵飄雪的天空突然傳來幾聲雷聲,嚇的李珍妮更是睡意全無。她把兩床被子都蒙到臉上,嘴裏試著數數,一隻羊,兩隻羊,羊羊羊……可是還是睡不著。
李珍妮看見床旁邊的電話留言警示燈一直閃亮著,她趕忙打開聽語音。原來苗一郎那裏傳來了一個好消息。這法語課程剛剛結束,苗一郎就找到了新的工作,而且還是老本行。雇主是本地一家大型企業,供應商基本都是中國的工廠,剛好需要一個有經驗會中文的采購員。她替苗一郎高興,作為第一代移民,來這麽短的時間就找到對口的工作,那比登天還難。工廠在郊區,苗一郎說他們決定搬家了。搬家日期就定在這個周末。第二天早晨,李珍妮跟兒子向陽說了苗家要搬家的消息。向陽聽完,神情落寞,把自己的屋門關上,一天都沒有出房間。
周日,李珍妮帶著向陽一起去苗家。向陽哭的昏天黑地,他覺得他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夥伴,苗建軍是他來蒙城以後認識的第一個華人小朋友。建軍也摟著向陽的脖子,兩個小夥伴難舍難分。最後兩個家長出麵答應小哥倆暑假的時候同報一個夏令營才算了事。送走苗家後,李珍妮也感覺到心裏空落落的。仿佛有人從自己的心裏硬生生地搶走了一些東西。她送向陽到自己家的門口,跟兒子說她要到河邊轉一轉。
聖勞倫斯河的河水已經都結了冰。李珍妮試探著把一隻腳踩到冰麵上,冰裂開了一道細細的紋路。她趕緊抽回腳。不一會兒,她就覺得腳底泛起了涼意。向東方已經又好些天沒聯係自己了,她發現自己愛著的,原本愛著自己的那個向東方似乎離自己越來越遠。剛出國那陣子留下來的自己對向東方的思念也像腳下初凍的冰一樣,感覺著要斷裂開來一樣。遠處有一隻海鷗在天空飛翔,時不時的叫喚一聲。她覺得自己就像那隻海鷗,形單影隻。
她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上衣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這還是向東方給自己買的那部摩托羅拉翻蓋手機,拿著手機她忽然就起了一個念頭,要不要把手機換掉呢?聽說加拿大本地的黑莓手機在街上日漸流行著。
“李阿姨,我妹妹楚麗在學校摔倒了,膝蓋摔破了。老師幫忙包起來了,老師找我爸爸,我爸爸沒有接電話。我就隻好找你了,阿姨你能來學校接她嗎?”小姑娘楚美怯生生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這還是孩子第一次通過電話找自己。多可憐的姐妹倆!
李珍妮打車到了學校的時候,楚麗和她的班主任已經在學校的秘書室等自己了。小姑娘眼角還掛著兩行淚痕。
“麗麗啊,是不是摔的很疼啊?一會兒阿姨回去給你抹點藥膏就好了。好孩子不哭。”李珍妮安慰著楚麗,小姑娘用手抹了下眼角,牽著李珍妮的手離開了學校。在校門口沒有打到的士,娘倆就乘坐門口的190路公共汽車,在車上李珍妮就在想,楚天宇去哪裏了呢? 他為什麽不接電話?又發生什麽事情了?難道淼淼她......?
“阿姨,我們得下車了。”楚麗已經提前按了要求停車的信號鈕。李珍妮的思緒才回到現實中。
楚天宇很晚才回來。李珍妮已經洗完澡要睡覺了,外邊有人輕輕敲門。李珍妮從貓眼裏看到是楚天宇。她打開門讓他進來。楚天宇一腳門裏一腳門外,身子晃了晃,差點倒在李珍妮的懷裏頭。李珍妮嚇了一跳,趕緊扶他到沙發上坐下。
“天宇,發生什麽事情了?你怎麽了?”李珍妮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楚天宇。
“淼淼,淼淼她今天昏迷了。台灣那邊一直沒有聯係到合適的供髓者。她的血液是特殊的熊貓血,目前醫院的血液供應也很緊張。我看她那樣子,感覺挺不了太久了。我這個家可怎麽辦啊?”楚天宇右手使勁抓著自己的衣服前襟,左手撓著自己的頭發。李珍妮發現楚天宇的頭頂,已經漸漸的露出一點點白亮的頭皮,兩耳側也看到點點銀發了。她心想:這個可憐的漢子,這是什麽命啊?原來滿頭黑發的啊!
“這麽晚了我又來打擾你,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可是我又能跟誰說呢?今天又麻煩你去學校接麗麗,唉,你對我們家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清!”楚天宇越說越感慨。
“沒事的,咱不是鄰居嗎?再說誰家還不興有個事情不是?”李珍妮一邊給楚天宇續水,一邊回道。
“我這幾天還有期末考試,這是最後四門課了,學完這四門,我就能拿到本科文憑了。隻是我家現在這個樣子。唉!”楚天宇長歎了一口氣。
“我希望淼淼可以多挺一段,萬一台灣那邊有信了呢,她不是就有救了嗎?對了,我大舅子胡秉忠又可以延長半年簽證了,醫院幫忙出了情況介紹,萬一哪裏都找不到匹配的骨髓,也許有希望用大舅哥的呢!雖然他的配型才有兩個點匹配,那也比什麽都沒有強啊。”楚天宇原本哀傷的表情,終於有了那麽一點點緩和,但是隨後又轉回到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