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拿大當裝修小工的日子 （三）
拿著手裏從政府來的掛號信，我不得不重視起來，小民怎能和政府鬥呢？但是我仍然糊塗，紅色和棕色，是個極為籠統的概念，深紅淺紅？深棕淺棕？如果塗成紅色，我閉眼都能想象得出會有多紮眼，印象裏好像隻有故宮才是那大紅色。好吧，我來塗成棕色。於是我們買了塗料，棕色的，辛辛苦苦地刷了幾個小時，第一遍塗料的顏色比較淡，那就來第二遍，第二遍之後效果看起來還不達標，又刷了第三遍。待到塗料幹透後，總算長籲一口氣。市政府發出的警示時間一點都不含糊，第十天的時候，她來了，說我們的棕色不符合法律規定的那種棕色。女幹部黑著臉說必須整改。我說請給我你們要求的色號。她回說，不，你得去商店自己找。這下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官僚態度了，我說那麽多色號，你讓我怎麽選擇？我又怎麽知道哪一種是法律框架下允許的呢？女幹部一口咬死，必須我們自己去商店找對應的色號。好吧，胳膊擰不過大腿。我決定另想辦法。
我們這個小區如果按照國內的標準衡量，那的確是樣板區。也是著個叫“中國”的小鎮上最好的一個社區。政府要求的程度自然不會低。可我也不能就這樣任由那女幹部指手畫腳。關鍵是她的概念太籠統了。於是我這個小工親自出馬，我拎著手機像一個女賊一樣，在小區裏晃蕩了好幾圈，專門看誰家車道牆不是棕色和紅色，誰家甬道不是棕色和紅色。我拍了好些照片，騎著我的自行車直奔十八街而去。
迎接我的還是那位女幹部，我拿出手機給她看那些非紅非棕的車道牆，有的和我剛剛做完的完全一樣。我問她：“您能告訴我這些是怎麽回事嗎？請問您為什麽隻盯著我家？這些車道牆也完全不是你們要求的紅色或者棕色，難道您也要求他們那些家庭整改了嗎？”我一連串的問號讓女幹部無法招架。女幹部後來承認說她也在我們小區轉了一下，確實發現好多家的車道牆並不是政府規定的顏色。我問她：“那麽您還要我十天內整改完畢嗎？”
聽到我們的對話，她的同事一下子湧出來兩個男幹部，兩人聽明白事情的原委後，其中一個明顯是頭兒的人發話了，他說：“哦，我們已經發現了你們小區的車道牆確實不是統一的，我們會給每一個家庭單獨發信，讓他們整改。”我回說，好的。 還有十天期限嗎？這下三個人齊聲回複說沒了，沒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政府的員工給我發整改信，更沒有人來家裏車道上驗看。時光就這樣過去了，今年我又再次當一次建築小工，跟先生一起，把中間的車道牆也換完了，當然顏色既不是棕色，亦不是紅色。青青白白，水泥磚的自然顏色。新的車道牆又吸引了來來往往路過的鄰居們。他們伸出大拇指，各個稱讚說：“good job!”
我悟出了一個道理，小工不但要幹些雜七雜八的活計，當然也要會吵架——有理有據的那種。
疫情讓建築材料的價格瘋漲，不能出去旅遊，也不能出去走訪客戶，那麽我就當建築小工吧，下一步整改院子裏的小房子。就在昨天和今天，我和先生剛剛定好了材料，又是幾千塊的費用。但是我們樂在其中，因為誰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家越來越美呢？還有更為重要的理由是，小區裏的鄰居們告訴我們他們找專業公司做的車道牆，花費上萬加元，可是壽命隻有短短的兩三年，然後那車道牆的脊梁就彎了，而且模樣好像也不比我們自己做的好看。
霎時，所有的付出都覺得是值得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