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然自認為自己沒有任何的戀物情節,可是他對那張明信片的貪戀程度遠遠超出了常人可以想象的範圍。每天睡覺前,他都要從枕頭底下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細細地品味其中的每個字符。他從它的筆跡,到它的格式,到它的畫麵,一點一點地揣摸著,靜靜地思索著,可是無論他怎樣地自作多情,怎樣地舒展他的想象力,也無法找出一點點她對他有好感的蛛絲馬跡。
逸然不得不停留在她對他的稱呼上,仿佛從中看到了一線曙光。至少她還記得他,還把他當哥哥稱呼。一股暖流因為這一線希望而湧上他的心尖。他在想:要是有一天真的能夠成為她的哥哥該有多好!那他至少可以天天和她說話,可以經常見到她的容顏了!她的真實名字,慧芳,比逸然誤寫的名字,會方,要與她的個性貼切得多!聰慧,芬芳,這不正是他那天見到她時對她的感受嗎!多麽優美的名字,逸然在紙上一遍一遍地寫她的名字,仿佛每一次的落筆都是對她的一次輕輕的呼喚。
逸然曾經寄希望於她在給他的回信中會邀請他去她那兒走走,哪怕是一句客套話也好,那他就可以進一步給她寫信與她相約了,可是眼前薄薄的明信片上的三行字讓他無法找出任何理由再給她寫第二份信。
也許是上蒼的精心有意安排,在他不知道如何與慧芳進一步建立關係的時候,他意外地有了一個與她交往的機會。有一天周老師找逸然幫他一個忙,說是他以前的一個學生,在某某地方當老師,想報考他們學校的研究生,需要在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借一套專業課教材。逸然幫周老師把書借出來,按照周老師給他的地址寄出去,才知道這位先生竟然是慧芳的哥哥。
事情是那麽的湊巧,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慧芳的哥哥把這套書給丟失了。他很過意不去,寫信來向逸然和周老師道歉。正是這個小小的插曲,為逸然日後安排了一次與慧芳見麵的好機會,這為後話。
轉眼春節就要到了,經過緊張的期末考試,逸然開始打裝行李準備回家。表麵上看,他很平靜,可誰會知道他那整整四個月的分分秒秒是在怎樣的一種相思,煩躁,顧盼,恍惚中度過的!
如今的互聯網也許隻要按一個發送按鈕就可以解去他所有的煩惱,而在那個年代,連公用電話也很少有人使用,唯一為少男少女們的交往提供的工具就是書信往來。如果連寫信這條路也行不通的話,那就隻有望洋興歎,一籌莫展了。
逸然帶著滿滿的相思和惆悵離開學校,乘輪船回家。那年春節剛好他的一位很要好的中學同學結婚,他為他的同學精心挑選了一隻塑料盆景。在船上,他把這隻盆景放在鋪位的架子上,頓時滿壁生輝,好像春天提前來到了。逸然注視著盆中粉紅色的花朵,隱隱約約好像又看到了慧芳那永恒不變的迷人笑臉。他雙眼模糊,恨不得把這四個月以來滿腹的相思苦水在那一刻全部渲泄出來。他把頭蒙在被子裏,整整寫了十張紙的情書,他寄希望有一天有機會把它寄給慧芳,讓她知道曾經的他是怎樣地想她,怎樣地念她,怎樣的孤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