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曉瀟在老富農家的閣樓上住了幾天後,隊長又讓我倆搬到蓋在村後土坡上,打稻場旁邊的隊屋裏,直到次年春耕大忙過後,我們的下放經費和建房木材批下來,隊裏才給我們蓋了新房。
新房蓋在村口的小路邊,大約四五十平米的樣子,坐北朝南,“幹打壘”的土牆,稻草蓋的屋頂,架在粗粗的木頭櫞子上,遠遠看起來,比一般農村老百姓家的房子還好一點。沿著這條縱橫全村的小路,有一條窄窄的灌溉渠,並肩從門前經過。渠上搭著一條尺半來寬的青石板,把我們和隊裏的,住在渠對麵的12戶人家緊緊地連在一起。屋後,是村裏各家的菜地、幾丘墳墓、大片的稻田以及臨近的村莊,遠處公社所在地的山坡也隱約可見。
新房的兩扇厚重、平滑的原色木板大門,把我和曉瀟與外界隔開。房門口右下角的地方還簡單地挖了個可供雞、貓進出小洞。進了房子,是兩垛一人多高的土牆,把屋子一隔為三。中間是用來堆放糧食和農具的堂屋,靠西的一間是我倆的臥室。臥室的西、北兩麵各橫放著我倆的竹床。我們把床頭邊各壘了幾塊土磚,土磚上再墊幾層報紙,就成了簡易的床頭櫃兼書桌。東屋是廚房。廚房最裏邊,堆著一些做飯的稻草和卷好的草把,靠近大門的地方,砌了個兩口鍋的大灶,灶口朝東。大灶對角的隔牆邊,站著個竹碗櫥,碗櫥裏放著幾隻碗,旁邊的牆上,掛著隻竹筷筒。整個房子布局還算合理,遺憾的是沒有窗戶,隻在臥室南牆麵齊肩的中間地方,挖了個七八寸見方的小洞,作為臥室的通氣孔。因為沒有玻璃,我和曉瀟白天把小洞用稻草把子堵上,晚上睡覺再撤去。
如果那天,我倆不是鬼迷心竅,早上出工前誰也沒去堵牆上的那個洞,以致出了大事,我們倆在整個大隊的“知青”中,住的房子算是最好的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
那天早起,天氣又悶又熱,沒有半絲風。我和曉瀟以及隊裏幾個婦女半勞力,在我們以前住過的隊屋稻場上翻曬稻穀。雖然當時大夥兒都是一身短打,還是熱的大汗泠泠,喘不過氣來,平時幹活時嘰嘰喳喳的女人們,個個都成了沒嘴的葫蘆,大夥兒都盼著早早收工。
終於,太陽下山,收工的時間到了!
當大夥把曬好的稻穀摞成堆,準備用蘆席蓋嚴實再回家時,天邊突然飄來了層層烏雲。
很快,風來了,豆大的雨點也砸了下來,曬場上頓時冒起了一陣塵煙。緊接著,狂風挾著暴雨鋪天蓋地而來。我和曉瀟趕緊跟著大夥,手忙腳亂地蓋嚴了稻堆,抱著頭,緊趕慢趕跑下了曬場,跨過小石板橋,進了家,剛想起去堵那牆洞,可是已經晚了!
隻見,巨大的狂風在秒秒鍾內通過那眼洞口,像條狂暴的瘋龍,滿屋裏亂竄。隻聽見呼,呼,嘣嘣,幾下,臥室的房頂開了天窗,瘋龍夾著亂草翻滾著騰空而去,天女撒花似留下滿屋滿地的碎稻草。緊接著堂屋、灶間的屋頂也都不見了。傾缸的大雨肆無忌憚地往我們的小屋子裏倒。披頭散發、渾身精濕的我和曉瀟,害怕的直發抖,撕破了嗓子喊救命,也沒人能聽見。
十分,也許廿分鍾後,風漸漸的小了,雨慢慢地停了,星星也一閃一閃地眨著眼睛出來了,大地上一切歸於平靜,而我們才蓋的不到幾個月的小草屋,滿眼狼藉。
我倆欲哭無淚!
第二天傍晚,我們的小草屋又重新蓋上了水淋淋的新割下來稻草。盡管屋簷下還在滴噠著肮髒的汙水,我和曉瀟還是住了進去。至於那晚我受了風寒大病了一場,又沒有好好地休息,以致得了嚴重的風濕熱,腰腿直到如今還是不得勁,又是另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