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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知青”(2)“鬥糞”和“糞鬥”

(2020-08-28 12:37:02) 下一個

早春三月的一天上午,隊長派我和曉瀟以及隊裏另外幾個半大姑娘,把牛屋裏的糞土起出來,挑到田裏,再在裏麵重新墊上新土和稻草。幹這種活,對發過誓,要在農村幹出個樣兒來的我來說,還真有點發怵。

首先,不說牛屋裏臭氣熏天,熏的人頭直發昏,就是那大量的牛屎、牛尿,和混著泥土和稻草,經過牛們一冬、春的漚化、踩踏、蹂躪,在屋裏的地上形成了一片大大的糞坑。雙腳踩進去,冒著泡、粘著細草根的稀牛糞,噗地一下從腳丫裏擠出來,直陷到腳脖子。成團的蒼蠅、蚊子、小咬嗡嗡地往人臉上、身上亂撞。粘在裸露的皮膚上,打又不 好打,趕又敢不走,用手抹一下,滿手的血汙。

再說,村裏的老鄉,成年累月泥裏滾、水裏爬,哪個打小沒放過牛?踩過牛屎?起牛屋這種活,對他們來說,鹹菜一碟!而我的皮膚,天生就不好。小時候,經常生瘡害毒,肚皮上還長過一個癰,差點要了小命。下鄉以來,右腳大拇趾上還長過一個疔,得虧老地主的偏方,前不久才治好。現時,每天下水田勞動,由於糞毒,我的雙腿齊膝蓋以下,長滿了小紅點,奇癢無比。如今被我抓破後,發炎、灌膿還沒好,右手腕上又生了一片疥瘡,又疼又癢的鑽心。今天,我真想不出工了。

想是這麽想,但是,工還是不能不出的!

牛屋狹小,我們頭十個年輕人蝸在裏麵,糞筐、扁擔的施展不開。隊長給我們分了工。留倆個人在屋裏起糞、裝筐,其餘的挑糞送到田裏。雖然送糞要在牛屋、田間挑著擔子兩頭跑,累些,但能在戶外多呼吸到一點新鮮空氣,沾牛屎的時間,相對也少一些,權衡利弊,我選擇挑糞。

那天,瘦小、柔弱的我,把方圍巾紮在腰間,褲腿卷到大腿根,頭上包著條毛巾,赤著腳,挑著滴滴答答的糞筐,艱難地穿行在牛屋和水田之間,直到吃晌午飯收工,才猛然摔下擔子,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吃過飯,隊長又接著讓我們這些人撒糞。

剛犁過,坑坑凹凹,灌滿水的稻田裏,星星點點堆著上午送的糞。我還是早上的打扮,赤著腳,杵著鐵鍬深一腳,淺一腳的,跟著大夥下了田。

撒糞這活,要點是雙腳站穩,腳丫穩穩地摳在泥水裏,保持身體平衡,然後,麵對著糞堆,彎腰,手腕用力把糞鏟起來,然後,抬起鍬頭,雙手腕往外一揚,夾著泥水的牛糞就能均勻地撒向四周。三四鐵鍬撒完一堆,再換下一堆。如果一旦不小心,把糞撒在周圍的誰身上,就不好了。所以,大家幹活都格外小心。

鄉下人,每天除了幹活,就是吃飯睡覺。那些已婚青年男女,為了排解勞動時的寂寞,除了家長裏短、唱唱山歌小調,有時,還打打鬧鬧。我們這些半大的姑娘、小夥在一旁隻能作矜持狀。今天,沒有那些人在場,大家放開了說笑,幹的也很歡。

幹著,幹著,有人開始有意無意把糞水撒到了鄰人的身上,頓時,引來了對方的回擊叫罵,臨近的人也跟著參和。很快,田裏的其他人,也不甘寂寞,參加進來。最後,大家也不分你我,逮誰撒誰。整個田裏,像煮開了鍋,連湯帶水的牛屎滿天飛,罵聲、叫聲、笑聲不斷。我停下活,杵著鐵鍬站在一邊,趁機會,邊休息,邊笑著看他們玩鬧。

突然,白武林,就是村裏那個“富農”的外甥,瞅我不備,也撒了我一身一臉的牛屎。可氣的是,連我的嘴裏也濺進了一些,我的呸呸聲夾著尖叫,引的滿田的人笑得前跌後仰。本來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我,氣極了!“好你個‘狗崽子’,也來欺負我。”。三把兩把,就著稻田裏的泥水,我抹掉臉上的汙物,奮不顧身地撲到他身邊,不管稀的幹的,隨手抓起一把牛屎,就砸向了他,並大喊:“富農,富農的兒子!”頓時,白武林一下子愣住了,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滿田的人停下了手,啞了,我也懵了,遂即噙著眼淚,跌跌撞撞、飛快地越過田埂,跑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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