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龐虎農家”的大門口,向前望去,左邊不足百米處,水泥鋪就的山道旁,有座孤零零的小廟,土牆瓦頂“幹打壘”式建築,麵積不足五十平米,蓋了不到十年。晚上,除了廟裏一盞長明燈搖搖晃晃,周圍一片漆黑。隻聽得見遠處隱隱約約的狗咬。
廟裏有一位帶發修行的女居士,不知俗家姓名,人稱師太。別看師太的齊耳短發有點花白,但一身黑色褲褂,幹幹淨淨,穿在她那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身上,顯得格外精幹利落,不問,根本看不出是個七十多歲,家有兒孫的老人。
據師太自己說,她不是本地人,來小廟之前是個農婦。12歲來夫家當童養媳,15歲時第一次做轎子和丈夫結婚,可惜當晚圓房沒有成功,婚沒結成。18歲時,再做一回轎子,再結一次婚,這次圓房成功了。婚後,倆人生了10個孩子,活下來4個。懷孕第10個孩子時,正是農村計劃生育抓的最緊的時候,當時的村長發現她懷孕,獎勵她50個工分,她才去公社衛生院打了胎。現在,四個兒女全都在城市裏成家立業,隻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在村裏苦熬。二年前,被佘村這裏的村幹部選中,做了小廟的當家主持。在這之前,廟裏有一位男當家,品行不好,被村裏解雇了。
師太在白天廟裏閑來無事的時候,常來“龐虎農家”做點擇菜、拔雞毛等廚房小事,賺點餐把兩餐的布施。晚飯後,常上坡來找老板娘聊天。別看師太是個農村婦女,嘴頭子卻很厲害,常為廟裏的利益和村幹部們嚷嚷。這次我們來了,就聽老板娘暗地裏給我們講:這幾天,師太正為在廟裏安裝自來水的事情和幹部們鬧得不可開交,還要去水廠舉報。她想請我老伴在上麵找人幫忙疏通,看能否早點解決這事。果然,幾天後的晚上,師太來找我老伴說:她現在靠信眾的供給,已結餘了一萬多塊錢,準備用來擴大廟產,可是還不夠。她想讓老公幫忙找人,讓她的小廟證快點批下來。這樣,小廟每年多少可以得到點政府的補貼。可惜,老公是個學者,沒有求人的本事,也沒有這方麵的人脈,很不好意思地回絕了。
老伴在村裏調查結束的那天清晨,我睡不著,早早起床,順著山路,信步左拐,沿著不長但曲裏拐彎的小路,走到小廟。隻見師太正在裏麵執香跪拜。對氣味過敏,對神佛又敬而遠之的我,沒敢進去,隻在襤外轉了轉,看了看。
小廟分為兩間,左邊小的大概是師太的臥室,看不清楚。外間對著門口坐著幾尊大小菩薩,地下擺著功德箱,鋪著蒲團,以及香案、木魚等一應佛家道具。廟門前,還有一尊堆滿了香灰和慘燭的大香爐。
小廟的右手是一間約十來平米的草屋,裏麵隻有一個燒稻草的大土灶和一個放碗筷的小破桌。師太曾和我聊過:平常,師太自己在裏麵做飯,陰曆初一和十五是佛門做齋的日子,周圍的信眾都要來小廟燒香、拜佛、喝稀飯。她淩晨二、三點鍾就得起床打掃殿堂、準備齋粥以迎接信眾。屆時,信眾來了,廟門口鞭炮齊鳴、香煙繚繞。難怪我們住進農家樂的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就被一陣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驚醒,哪知道,那天恰恰是做齋的日子。
正是金秋十月,我站在小廟的門口,展眼望去,四周的山坡上、凹地裏,各種叫不出名堂的雜樹,高高矮矮的灌木叢,雜草和野花,一片紅、藍、黃、綠萬紫千紅。近處,是幾塊正待采摘的,吐著白絲團的棉田,還有幾塊師太種的菜地,裏麵的青菜、蘿卜、黃瓜、瓠子長得正旺。
我當時想,那些來“龐虎農家”找樂子的人,吃完農家菜,大可以來小廟和小廟周圍轉轉,訖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