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秋,劉鄧大軍粉碎數十萬敵人的追堵,千裏挺進大別山,創建了大別山根據地。17歲的母親在家鄉公開參加了共產黨,當了名地方上的婦女幹部。
1948年秋冬,母親瞞著我外婆,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成了由新四軍第一縱隊華東野戰軍第七兵團政委譚啟龍、付政委李步新、支隊司令饒宋坤、支隊政治部主任江靖宇和秘書長徐伊複領導的華東野戰軍先遣縱隊七支隊幹部大隊學生隊的一分子,不久,不顧外婆的淚眼和死拉硬拽,毅然決然地跟著部隊開赴蕪湖北岸。隨後,端著衝鋒槍、坐著小木船跟著大部隊橫渡了長江,攻進了南岸的蕪湖市。
部隊進入市區後,蕪湖市軍管會宣告成立。幹部大隊參加了蕪湖市的接管和建政工作,母親成了解放後蕪湖市總工會的第一任保管員,保管沒收充公的敵產。母親說過,她做保管員時根本沒有保管室,沒收來的東西隻能放在她和別人合住的大房間裏。因為母親讀過師專藝術係,懂點繪畫方麵的知識,就把有些貴重字畫藏在自己的床底下,可那些字畫的下場和沒收的其它敵產一樣,後來全部被人拿走,不知下落,好在這些事在當時根本沒人追究。
母親在工作中,大膽、潑辣、淩厲風行,很受領導和同誌們的好評。不久,就被派送到“華東工會幹部學校”學習。回來後,被派往市區各工廠和工商行業搞調查、摸民情,組織工人打擊不法資本家和工商業主,幫助很多工廠、作坊恢複開工、開業,當時的“蕪湖裕中紗廠”就是其中之一。
“蕪湖裕中紗廠”在蕪湖是個有名的大廠,解放初期有職工900多人,但在1949年1~4月僅開工11天,處於關門和瀕臨倒閉的邊緣。 1951年秋,蕪湖市政府收購了該廠設備,改名為“蕪湖紡織廠”。市軍管會派母親和其他一些幹部作為代表進駐該廠,組織工人恢複生產。它的重新開工,在當時的蕪湖是件大事。
1980年代中期,我和母親在大街上碰到一位當年蕪紡的工會女幹部,那位阿姨還對我說:“你媽呀,可了不起了,當年給我們做報告,那氣勢,那掌聲……”。我當時曾懷疑這位阿姨,是否刻意奉承充其量隻有小學程度的母親,回家後,還問過母親,那位阿姨說的話是否真的,母親的回答是肯定的。
母親一生當中尤為自豪的是,當年已經奄奄一息,製作“蕪湖鐵花/蕪湖鐵畫”的小鐵匠鋪,就是在她的極端重視和領導下重新開工、恢複生產的。人民大會堂的著名鐵畫“迎客鬆”就是該廠的作品。如今,“蕪湖鐵畫”已成為蕪湖的名片,被很多國家領導人作為國禮送往國外。
那時的母親年輕、漂亮、朝氣蓬勃、工作積極,追求進步,身邊有很多追求者,其中也不泛一些高級領導幹部。可是,母親卻因羨慕多才多藝、寫著一筆好字、老實巴交,時任市總工會主席秘書的父親相識相愛,於1952年元旦和另外倆對同事一起舉行了集體婚禮。
母親婚後第二年有了我,第三年有了我大妹。母親說過,我們姊妹倆在市委機關大院裏成了大夥的開心果,經常被同事們搶著抱來抱去。有一次,我還在一位年輕的叔叔身上拉了臭臭,那位叔叔用手帕包著那包“臭”把我送回了家。我的保姆經常閑的沒事幹,一天到晚坐在那裏打瞌睡。妹妹的保姆沒事幹就給妹妹做鞋。那些一串串的小花鞋,後來,大多給她帶回農村的老家。此為後話。
1949年以後,政府開始了各項政治運動。父親在一次運動中,終因高中畢業,坐了一趟由對方付費的飛機去開封找工作,引來了一係列莫須有的罪名,成了機關裏的“大老虎”,被停職隔離審查。如此同時,家庭出身貧寒、工作積極肯幹,即將入黨提拔重用,性格剛烈的母親,因為不滿對父親的不公和侮辱,四處投訴不果,也受到了牽連,導致她的入黨、提幹也不了了之。尤其是,我和妹妹在機關裏再也沒有人關愛和理會,使母親深切地感受到世態的炎涼,打擊很大
1958年1月,剛滿二十七歲的母親,再也受不了受人歧視的局麵,帶著幼小的我,撇下我二妹和在繈褓中的三妹,離開仍在隔離審查的父親,“光榮地走向了農業生產勞動戰線”,直到一年後,父親的隔離審查被停止,母親才得以帶著我,回到城裏當了名行政級別21級,工資50多元的小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