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大腦的自動篩選,“赭小”的老師,大多數在我的印象中模糊了,但周老師、席老師和吳老師的印象在我的腦海中卻始終清晰可見。
周老師那時是市級優秀教師,帶我們六(二)班主任兼算術老師。他,瘦瘦高高的,留著二八小分頭,三十歲左右,對我們非常嚴厲。上課時,如果誰打瞌睡或低頭做沉思狀,他的粉筆頭就會突然、準確地砸到誰的頭頂上。我不太喜歡算術,尤其對時間、距離和速度的計算公式怎麽也搞不清楚,自然對周老師敬而遠之。可是,在考中學時,還是碰到這樣的題目。文革期間,周老師上調到市裏的第八中學教數學,直到退休。
席老師教我們六年級語文。他的年紀可能比周老師大一些,禿頂,不拘言笑,可教學嚴格、認真,特別是在我們備考中學期間,對我們更加嚴厲。記得那時,他把每周一次例行的周記發展到每天一篇的日記,還常搞突然襲擊讓我們板演作文。我偏科語文,不怕他。記得有次,席老師頭天布置我們第二天要寫“日出”的作文。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和一位同學就爬上了赭山頂,可山頂上的雜草樹木擋著我們看日出的最佳視角。沒辦法,我倆便敲開身旁市防火台的鐵門,萬般懇求警察叔叔讓我們登上觀火台看日出。觀火台可是全市的防火重地啊,他當然不同意,可架不住我倆死皮賴臉的硬磨,最終讓我倆上去了。
記得那時每天下午的第一堂課便是寫毛筆字。有一天,我接連寫了幾個有個“訁”字旁的字,可就是歪歪扭扭不好看。席老師走過來,手把手的教我,頓時,“訁”站直了,字就好看了許多。我們班有個男生,毛筆字寫的不是一般的好,特受席老師喜歡。可惜,獨生兒子的他,家長從來不讓他下水遊泳,在小升中考試後,跟著會水的同學,站在青弋江大橋的欄杆上往下跳著玩,一下就沒了影。
吳老師複員軍人出身,教高年級體育兼校乒乓球教練。他,中等個、平頭、粗壯、結實,大概也是三十歲左右,胸前常年掛隻口哨。上起課來,口令、口哨震耳欲聾。不知為什麽,同學們,特別是男生不大喜歡他,還給他起外號。記得那年夏天時的體育課,他讓男同學們扛著幾根粗大的毛竹,領著我們,在學校附近一條名叫“十字溝”的小河理學遊泳。我們班那些會水的男生高興地在裏麵摸爬滾打”,我們女生都不會水,隻能扶著毛竹,扒在毛竹兩邊打水玩,後來不怕水了,才漸漸學學“狗爬”,在水裏泡泡。自從學會“狗爬”後,我經常和一些同學們中午去那裏玩水。周老師知道這些情況後,每天下午的第一節課前,站在教室門口,用指甲劃同學們的胳膊,發現誰皮膚上有白痕就罰站,後來,我和同學們變了個法子,上岸後用清水衝一下,印痕就很難發現了。可能我是女生還是班幹部吧,周老師從來沒有注意過我,當然也從來沒有罰站過。如今,我還沒有忘記我的狗爬,時不時的還能在泳池理撲騰兩下。
由於“赭小”離“神山”不遠,每年的清明節,全校師生都要步行去那裏的烈士陵園掃墓。可我天生膽小,每年去“神山”的時候都是壯著膽子,不離開人群。可是,每當祭掃儀式結束,自由活動開始時,那些膽大的男生就開始漫山遍野地玩遊戲“打遊擊”,有些膽大的同學還拋死人骷髏嚇唬女生開心。有一次,為了躲避死人骨頭,我不小心踩進了爛棺材縫裏,嚇得尖叫,拔腿就逃。直到如今,一想到這些,心裏還是不舒服。
1965年夏天,我小學畢業。中考後的幾天是陰曆的七月十五。這天是佛教裏“地藏王”的生日。赭山公園半山腰上的“廣濟寺”,號稱“小九華”的山門裏外,燒香的人群摩肩接踵。那天傍晚,我好奇的和幾個同學,跟著人群,從大約三/四十度陡峭的石頭台階上手腳並用地爬進了寺門。平生第一次對著那些牛頭馬麵,凶神惡煞,心裏非常害怕的我,也跟著同學,隨著那些拜佛的人群顫顫驚驚地對著廟裏的地藏王、觀音大士、肉身菩薩等菩薩磕頭。過後,在返校的班會上,周老師要同學們舉手承認誰去過“廣濟寺”磕了頭,我舉了手。周老師不但嚴厲地批評了大家一通,還特地不指名地批評了我,說是班幹部帶頭搞迷信是一件嚴重的事情。從此,當時萬般羞愧的我再也沒跨過“廣濟寺”的大門。文革時,“廣濟寺”被砸,寺廟變成了工廠。文革後,寺裏麵的香火又重新興旺起來。那年我回家,順道赭山公園,花了五塊錢的門票,又踏進了“廣濟寺”的門坎。可此時此刻早已不是當年的我和祂了。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六十多年過去了。我從當年一個嬌小的女娃娃,變成了現在滿頭白發的老太太。小時候的很多事情大都模糊不清,然而,“赭小時代”的四年半時光,卻永遠鮮活地珍藏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