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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1)童年的苦難

(2019-11-29 17:00:29) 下一個

我的母親,秀雲,一九三零年十一月十六日,出生在安徽省桐城縣史家灣一個貧苦的女裁縫家裏。

母親從小沒見過父親(見我的博客:“家婆奶奶”),跟著我外婆生活在年年戰亂、民不聊生的年代,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罪。但是,家庭生活的艱難、社會環境的惡劣、外婆自強不息的榜樣、培養和造就了母親從小就聰明、勇敢、堅強、大膽、潑辣的性格。

母親小時候,我外婆走鄉串戶給人做衣服,作活時間和地點非常不穩定,常常要很晚,甚至有時要一連好幾天才能回家。小小年紀的母親隻好自己一人在家。白天,母親在野地裏和別的孩子們一起玩耍,受盡了大孩子的欺負也不怕,但到晚上就不行了。母親跟我說過,她:“常常晚上躲在被窩裏,想媽媽、哭媽媽直哭到天亮才睡著。”

外婆外出做活的時候,中午是不能回家的。為了給我母親做飯,外婆就在一個小瓦罐裏放點米和水,麻煩鄰居做飯時,放在他們家的鍋堂或灶籠裏煨點稀飯給我母親吃。這一罐子稀飯,母親一喝就是一天。母親說過,她小時候最盼望、最高興的事,就是外婆做活的地方離家很近,那樣,她就可以在吃飯的時候到雇主家看媽媽。外婆看見母親來了,趕緊扒滿一口飯菜,偶爾,還會在嘴裏夾一丁點肉塊或豆腐,再吐出來喂我母親。這樣的好事,也不是經常有,而且母親和我外婆這樣做,一但被雇主看見,就不好了。

外婆沒有衣服做的時候,還在房前屋後種點菜。母親對我說過,她在五、六、七歲的時候,就能幫外婆挖坑、點種等種菜的事了。隻是和我外婆抬糞桶澆菜有點勉強,可又不得不抬。每次,母親和外婆抬糞桶進菜園時,外婆雖然盡量用手摳著繩頭,彎著腰,把擔子的重心往她那頭移,可弱小的母親還是要用兩隻手,吃力地把扁擔往上抬。這樣可以保持擔子的平衡,路才好走。但是,母親人小身子矮,糞桶又大又重,往往一不小心,糞桶往母親那頭一滑,小腳的外婆和瘦小的母親,會連人帶桶仰麵跌倒在菜地裏,弄的滿身的糞水和泥漿。到了收獲的季節,菜多吃不完,母親還會幫外婆賣菜。賣菜之前,外婆把菜摘洗幹淨,一小捆,一小捆地放在筐子裏,讓母親頂在頭上拿到集市上去賣。這些菜,一個銅板三捆,買菜的人自己在筐子裏拿,自己放錢在筐裏,很快就會賣完。

母親很小的時候就會同鄰人打交道,幫我外婆做一些借債還錢的事了。母親說過,外婆雖窮,但做人厚道,講信用,又常常幫助別人,四鄉八鄰的人都信得過她。所以,外婆需要用錢,根本自己不用出去,隻吩咐母親到人家說一下就可,還錢的時候,也是母親去,從不出錯。

日本人來了,有錢人家跑鬼子反,不做衣服了,尋常人家連飯都吃不飽,又要躲鬼子,哪有錢做衣服?外婆沒有沒有生活來源,隻得領著幼小的母親四處逃荒(難)要飯。

1942年3月,桐城設立了“難童教養院”,十三歲的母親被收容進去,外婆也慶幸地被召進去做飯。

教養院裏生活很苦,每天隻供應一幹一稀兩頓飯,每到吃飯的時候,那些大點的孩子一轟而上,隻盛一點,趕快吃完,這樣,他們還能搶到第二次,母親搶不過那些孩子,也不知道吃飯的竅門,根本吃不飽,幸虧外婆在食堂做飯,母親才能在外婆做飯時,到食堂後麵的陰溝裏舀一勺淘米水,撈半片爛菜葉、爛菜根填肚子。母親說過,在教養所裏,她經常和孩子們一起上山挖野菜、采野果,還捕鳥、抓蝗蟲,隻要能搞到吃的,什麽辦法都想過

“難童教養所”是不會讓孩子們白吃飯的。

母親和教養院的孩子們還要做扞(撿)豬鬃、糊洋火盒子等又髒又累的活。後來大了點,她還被派往繅絲廠做童工。

在繅絲廠裏,母親每天站在燙人的繅絲鍋邊,飛快地在鍋裏的蠶繭上,找出細細的絲頭,然後接在繅絲機上麵的梭子上,一幹就是十多個小時。這種工作,不但勞動強度大,時間長,又熱又累,更要的是要雙手靈活。母親的小手在繅絲鍋裏被燙的脫了皮,爛的一塊塊的掉肉,也不能休息。在繅絲廠幹活,冬天還好一點,夏天天氣熱,童工們經常在車間裏熱的暈過去,也隻能被抬到外麵涼一涼,醒過來再幹。

母親說過,幸運的是,她在教養所裏讀書至小學畢業,不過,是從一年級讀起,兩年跳一級,三年就讀完了。

母親小學畢業以後離開了教養院,考進了安慶師範專科學校藝術係,後來,母親因為實在沒有藝術細胞,隻好轉到體育係。

在體育係,母親如魚得水,田徑、球類、體操等各科成績都名列前矛。特別是跑步,每次參加學校,地區,甚至省級院校的長、短跑比賽,母親都是第一名。在母親留下的照片裏,至今還有一張她十六歲時,在全省中學生一萬米長跑比賽中得到冠軍後,舉著獎旗的照片呢。

抗戰結束後,國共兩黨又打了起來。母親所在的師範學校,有一個女地下共產黨,經常在課堂上宣講共產黨的主張。母親出身貧寒,自小吃了不少苦,很快就接受了教育,並秘密地參加了黨的地下組織,做過很多工作。不久,這位老師被國民黨逮捕並殺害,母親和共產黨失去了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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