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分房
從二零零二年底到第二年上半年,在中國發生了“非典事件”。一種叫SARS的病毒突然出現,以極快的傳播速度和高死亡率牽動了每個人的心。雖然也波及到了世界各國,但主要還是發生在中國大陸。國內出現了五千多個病例,其中醫務人員九百多人,死亡二百多人。事後回憶,覺得跟美國大片《極度恐慌》差不多。人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這種事還真的會在我們周圍發生。也有點像前蘇聯的電影《非常事件》。叫人看到了好多平時看不到的人和事:對疫情的封鎖甚至追查“謠言”;一邊病人越來越多,一邊在宣傳“形勢已基本控製”;為了“保衛首都”而用專列把民工從北京送出去,然後其它省份開始出現SARS病人……。
全國人民都被動員起來抗擊“SARS”,形勢終於開始好轉。從五月開始,新出現的病人數量逐漸減少,六月初終於停了下來。這就像一場戰爭,有開始,一定就有結束的一天。二零零三年六月十五日, SARS確診病例、疑似病例在中國首次均為零。六月二十四日,WHO正式把中國大陸從SARS疫區除名。雖然它的消失跟出現一樣莫名其妙,但人們還是鬆了一口氣。SARS終於不再威脅每個人的安全了!
人們開始關心自己的日常生活。月底,小高一早到實驗室就笑著對我說:“深圳局發通知了。打算進行最後一次分房。聽說局裏出錢在香榭裏花園和黃埔雅苑買了幾十套新房,打算分給職工,然後剩下的舊房子也參與分配。你可以分到這新房子了啊!”
我對分房子不是太感興趣,不以為然地說:“又要分房子了?我至少已經搬過十次家了。現在住的這套房子不是很好嗎?還搬個什麽家啊?”大家聽了愕然。小高解釋說:“那裏的房子比和平路的這套要值錢多了呀,將來還會更貴。” 我不解地問:“這房價漲了或者跌了跟我有什麽關係嗎?如果漲了,我把房子賣掉後住那裏呢?”小楊瞪了我一眼說:“江老師,你完全搞不懂啊!不管是哪裏的房子,分給你時的價格都是一樣的。當然買好房子要劃算,將來一定會值很多錢呀!”
原來,深圳市決定從二零零四年起不再執行分房的政策,全部改為房補和商品房的政策。所以深圳局才打算最後再分一次房。過了這個村可就再沒有這個店了!聽說這樣,我有些動心了。畢竟換套大一些好一些的房子總是一件好事。於是,我也報名加入了申請分房的隊伍。
這裏分房子跟武漢水生所一樣,也是采用打分製,按照得分的高低順序排隊挑房。由於這裏的領導從部隊轉業的人較多,局裏打分的標準比較偏重軍齡和連續工齡,其它的分值則較低。有些人覺得不公平,就下麵嘀嘀咕咕。我不以為然地說:“這個標準啊,就是人定的,沒有絕對的公平可言。總會對一部分人有利,而對另外一部分人不利。叫誰來定標準都一樣。”
不久,排隊的結果公布了,大家都跑去看公布的名單。前幾十名基本上都是局長、處長等高中層管理幹部。出乎意料的是,我居然排到了第五名,是唯一一個排名非常靠前的技術人員。大家都感到很吃驚:“江老師怎麽會排在那麽前麵啊?”。其實仔細一看,雖然我沒有軍齡,也不是在這裏連續工作的,但我的工齡很長,職稱齡也很長。其它像什麽獲國家級獎啊,國務院政府津貼啊,獨生子女啊,等等,凡是能夠得上加分的條件我幾乎都有。這樣一點點的加起來,總分就超過了大部分人。在這份長長的名單中,我一個技術人員排在那些領導幹部前麵,看起來特別顯眼。
既然肯定能夠挑到新房子,我和小樊也開始關心起那些新房子來。我們在周末去看過幾次。黃埔雅苑小區在市民中心北麵,靠著蓮花山。地理位置倒不錯,但是房子麵積小。扣掉公攤麵積再換成使用麵積不到一百平米,還沒有我現在住的房子大。香榭裏花園小區的房子則比那邊要大很多,都在一百五十平米以上,周圍環境也很優雅。我們很快就看中了這裏,決定在這個小區裏挑一套。但很多人卻對黃埔雅苑非常看好。他們告訴我:“黃埔雅苑的房子位置好,有很大的升值空間。很劃算啊!”我這時才明白,他們不是以是否居住舒適為標準,而是以價值高低為標準進行評估的。我不禁搖搖頭:我要這房子可不是為了買賣,而是為自己居住的呀!
然而,真到開始挑選房子時,卻把我們難住了。香榭裏花園有二十多套房子可供挑選。大小倒都差不多,但隨便看哪一套,都有優點,同時也有不足之處:五號樓低層的房子用玻璃封了陽台,可以當房間用。屋子看起來大了不少,但四周有大樹遮擋陽光,光線不好。高層的幾套光線倒不錯,左邊的一套客廳很氣派,但廚房稍嫌小了一點。而右邊的那一套雖然廚房挺大,但客廳沒有陽台,給人一種很封閉的感覺。九號樓是二期新建的,但房間都不是矩形,形狀不規則。而有一套房子什麽都好,但靠路邊很近,晚上睡覺時會有噪聲幹擾……。看來看去,真的不知道該挑哪一套才好。我把這些情況告訴同事們,大家都笑了:“十全十美的房子隻有天堂裏才有。江老師,不能太挑剔了啊!”我不禁想起文革時從小報上看到的一句話:“小毛驢站在兩捆草之間,不知道該吃哪捆好,結果活活地餓死了……”
看了幾次,終於看中了五號樓十二層有陽台的那套。大大的客廳,有三個房間,四個陽台。除了廚房稍小點,其它沒什麽不滿意的。就是它了。
分房那天,所有申請要房子的人都集中在皇崗的大會議室裏,按照順序一個個上去選房。我前麵的四個人中居然有兩個人棄權,另外兩人都是選的黃埔雅苑。所以實際上我是在香榭裏花園選房的第一個人。順利地拿到了我想要的那套房。
接下來就是交錢。根據規定,每個人按照自己的職稱和職務,可以享受一定麵積的經濟實用房價,即每平米二千二百元,而超過這個麵積的部分則要按照當時的市場價,即每平米六千六百元來交款。我選中的那套房子麵積有一百六十一平米。我查了一下深圳市的文件,研究員是按照副廳級待遇,可以有一百五十平米按每平米二千二百元交款。隻有多出來的十一平米需要按照每平米六千六百元交款。這樣,加上各種手續費等,我要付四十一萬元。不過原來的住房退掉後可以根據“以(利)息養租(金)”的政策把買房子的錢全額退還我們,以抵這次買房的錢,實際上隻要再交二十幾萬就夠了。
後勤的同事問我:“江老師,你可以辦理按揭啊。十年、二十年還清都可以的。你需要嗎?”我想了想說:“我回去看看存折裏有多少錢。如果夠了就不用按揭了。”同事好心地告訴我:“按揭多好,能把自己的錢留下做其它用啊。”我嘻嘻地笑著說:“我一不會炒股,二不會做生意。留下錢放在銀行裏做什麽呢?如果按揭的利息比存款利息高的話,我不虧死了?”
回到家裏,我和小樊清點了一晚上的存折。第二天上午,我拿出其中五本存折,取光了四本存折裏的錢,第五本隻剩下八千元,再加上現住房先交的十幾萬,湊夠了要轉到局後勤的四十一萬元。
辦完手續後,我拿著那幾本空存折回到辦公室,笑著對大家說:“還行,可以一次付清啊。正好把存折清理一下,不用的都銷戶啦。再重新開始存錢吧!”小史問我:“你這幾十年就隻攢了這麽多錢嗎?”我說:“是啊。我們國家長期以來一直是執行低工資,低物價的政策。參加工作六、七年,工資才突破一百,到深圳後才突破一千,到現在還沒有超過一萬。即便我們兩個把所有的工資全部加起來不吃不喝也才剛好這麽多。但還要吃飯和零用啊。好在我在德國那兩年積蓄了一些,才能夠一次付清來買這套房子啊。我一不炒股,二不做生意,如果還剩下很多錢,我怎麽解釋這些錢從哪裏來的?”大家聽了都沒有出聲。快到吃中飯的時候,小史走過來,悄悄對我說:“大概全局那麽多人裏,就你一個是完全靠工資過日子的吧?”我不解的看著她。她是說我沒有去炒股做生意,還是說我沒有去搞“其它的收入”呢?
國慶後拿到鑰匙,我們興衝衝地來到新屋。這次分到的房子也是完全的毛坯房。客廳雖然大,但形狀不規則,有好幾條彎彎曲曲的折線。我們打算修麵牆把它拉直,圍進去的三角形正好做個儲物櫃。三個房間也是大小不一,要把牆往大房間移動兩米。還打算在牆裏做一排衣櫃……。看來要裝修的內容不少。
於是,一切都跟上次在和平路裝修新房一樣,我們開始到處找裝修公司和施工隊,到裝飾材料店裏挑選材料。由於我工作很忙,還要忙著出差講課,基本上是小樊獨自在安排。我隻能在有空時陪她到處打聽,既累人又令人不勝煩惱。在那個年代,深圳裝修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通常要花十幾萬甚至幾十萬元,要用一個半甚至兩個月才能搞好。而我們的裝修非常簡單,連裝修帶安裝地板和買家具一共才用了十萬元。施工隊大概也覺得沒有什麽油水,就在那裏慢吞吞地做。他們同時還包了其它的工程,隻是在有空時才過來做幾下。就這樣拖拖拉拉的做也隻用了二十九天,到臨近元旦時就完工了。小樊看看離春節還有將近一個月,就說:“幹脆讓它透透氣,春節前再住進去吧。”直到春節前夕,我們才請了搬家公司的兩輛大卡車把家搬了過去。
到了新家,我一頭紮在新鋪好的床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我看著天花板,最先想到的就是:“真累啊,這輩子再也不要搬家了!”
春節過後,實驗室的同事們都來這個新家給我們賀喜。大家驚訝地說:“這麽大個客廳,恐怕能容幾十個人在這裏跳舞吧?”小楊說:“江老師,你賺了啊。這房子現在如果在市場上買,就是九千多一平米,要值一百多萬哪!”我點點頭說:“嗯,不過想當年辛辛苦苦幹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錢。拿了幾十年的低工資。這也算是對我們在低工資時期工作了幾十年所給我們的一點點補償吧。”
紙幣賬號美元賬號不得兌付及匯出境外。2000萬房產隻是個符號而已。
想得美。
數字貨幣政策下,賣房隻能得到數字貨幣。數字貨幣不能兌換成大額紙幣。數字貨幣不能兌換成美元及黃金。紙幣賬號美元賬號兌付及匯出境外。2000萬房產隻是個符合而已。
還沒完。
將來開啟房地產稅。稅值以房產價值按比例收取。擁有海外身份子女無權繼承中國公民的遺產。
你們往哪裏跑?
江老師眼光一流; 小江要好好謝謝老爸。 如果你現在美國,你老爸這一棟房產夠你一輩子賺的了。 當然, 小江還有機會成為Bezos 式的人物。 :)
Arnold2 發表評論於 2020-08-21 11:19:08
江老師這套房子現在大概要值千把來來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