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泰國考察甲魚場
二零零四年九月十二日,總局突然給我下發了一個任務批件,說要馬上組團去泰國考察甲魚場的養殖及管理情況,以及泰國檢疫部門在甲魚出口前的監管和檢疫狀況。並推薦我做考察團的領隊。但剛剛準備了幾天,又傳來消息,說考察日期要推遲到十一月。聽到這個消息,我的頭都大了。
這事說來話長。中國人喜歡吃甲魚,據說能“抗癌”。天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是價格不斷上漲。這也促進了甲魚的養殖和進口,其中很大一部分進口甲魚來自泰國。因為那裏氣溫高,長得快,成本就低。但我們在從泰國進口的甲魚中好幾次檢測到有霍亂弧菌。由於它會傳染人得病拉肚子,這個問題就嚴重了。因此暫停了甲魚的進口。
二零零零年夏天,泰國農業部的副部長帶著一行人來中國詢問甲魚進口的問題,隨行的技術顧問是泰國水生動物健康研究所的所長Supranee Chinabut。我們在NACA經常見麵,彼此都很熟。他們先到的廣州。可能是那裏沒人了解情況,總之是在打官腔,搞得大家都不痛快。下午他們來到深圳,我們坐在會議室裏準備接待。他們一進門,我一眼就看到Chinabut正皺著眉頭。她突然看到我,一下子高興起來,對副部長說:“我看到了一個老朋友!”張局長看到我跟他們很熟,就叫我坐到前麵來跟她們直接對話。
會議開始,他們開門見山地說,不知道為什麽甲魚不能出口了,對泰國的經濟影響很大。我拿出數據,耐心地告訴他們,從泰國進口的甲魚帶有霍亂弧菌,這很危險。而且隨貨附的健康證書有好幾種版本,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總之是缺乏溝通。這樣一說他們馬上就明白了。隨後他們來到口岸查看那些證書,發現居然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證書都是假的。那個副部長點點頭:“看來問題在我們這邊,還是溝通不夠啊,要加強溝通。”
話講清楚了,大家都非常高興。晚餐時他們都鬆了一口氣。Chinabut高興地說:“我們來深圳前真擔心又要吵一架,這下放心了。過段時間我們派人再來好好談談。”
二零零三年九月八日到十二日,泰國農業部派來五個技術人員來我們實驗室了解我國的檢疫程序。他們參觀了實驗室從取樣到實驗、結果判斷、報告等一係列過程,了解我們采用的標準等。然後大家在一起討論檢疫和監管方麵可能出現的問題,以及泰國準備采用的新檢疫證書內容等。這樣,經過反複磋商,到二零零四年,中泰雙方簽訂了一份“從泰國輸入食用甲魚的檢疫和衛生條件議定書”。根據第三條規定:“中方可派出動物檢疫官員到輸出甲魚的養殖場、檢驗實驗室和檢疫場所,配合泰方官方檢疫官進行輸出食用甲魚的檢驗檢疫工作。”。這就是總局安排我們組團去泰國考察的由來。
而我之所以感到頭大,是因為早在九月就接到NACA通知,要我十月二十六日至十一月十日第二次去越南做顧問。內容是在病毒學技術、建立新細胞係、製備組織滅活疫苗、建立疾病診斷卡等方麵對他們進行培訓。而在十一月二十三號到二十五號要去泰國參加NACA的專家委員會年會的通知也是早就發出來了。這二者之間僅僅隻有十三天的間隙!如果去考察的時間和這兩件事衝突了,我該怎麽辦?
還好,總局最後決定我們出發去泰國考察的時間是十一月十六日到二十一日。我查看了一下日曆,心裏鬆了一口氣:我從越南回來休息五天就要去泰國考察。考察完了不用回國,在曼穀休息一天正好去NACA開會。算得真準啊!
當我拿著開會的批文到辦公室去辦理出國手續時,辦公室的人看了看日期說:“你這真是馬不停蹄啊。你拿著護照去了越南,我們拿什麽跟你辦去泰國的簽證?”我不禁愣住了。他想了一下說:“我幫你去市外辦申請第二本護照吧。要不沒法搞。”我笑著說:“那就麻煩你啦。我到時候在越南,這簽證的事完全靠你了啊。”
誰知麻煩事還真多。我正在越南忙著給他們培訓,下午抽空順便給管外事的同事打電話了解簽證的辦理情況。搞外事的同誌居然說:“江老師,他們要你填寫一份出國人員保證書啊。”原來,領導們喜歡搞形式主義,也許是為了推卸責任,做什麽都要寫責任書或者保證書。如每年要寫一份廉政責任書,要寫一份安全責任書,還要寫一份計劃生育責任書,出國就要寫出國保證書了。不知道那些貪腐的官員是否都是沒有寫廉政責任書的?而出國違紀甚至外逃的都是沒有寫保證書的?至於超生的、出了安全事故的人是否也都是沒有寫保證書,那隻有天知道。不,實際上每個人都應當知道,這不過是放屁而已!但領導們居然樂此不疲。還裝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叫每個老百姓寫。
我憤怒了:“我現在正在國外,在出國前已經寫過一份保證書了。難道回國後隔五天再出國還要再寫嗎?”那人還在給我解釋:“外事辦的人說這是程序,一定要寫的。”我氣昏了,拿著話筒不知說什麽好。想了一下,對著話筒說:“那好吧,我現在宣布叛逃,不回國了。你們派人來抓我吧。”說完就放下了話筒。
等我回國後,深圳局管外事的人把辦好簽證的護照遞給了我。不知道是把我原來的保證書複印了一份,還是模仿我的筆跡代我寫了一份保證書。我沒有問,也不想問這個極其無聊的事情。
回到深圳,我就開始緊張地準備考察甲魚場的事情。既然要我做領隊,那有什麽問題都隻有自己來解決,靠別人是不行的。我還是把困難想得多點吧。
十五號我趕到北京。考察團的人都到齊了。有湖北局的顏小平、江蘇局的柯家發、福建局的劉傑和我四個人。他們都看著我,我想想也沒有什麽準備的。就笑著對大家說:“考察不是開會,沒有什麽具體任務,大家帶著眼睛就行了。有什麽發現就告訴大家一起討論怎麽解決吧。”
第二天晚上八點多,我們坐國航九七九航班出發,到第二天零點才到曼穀。泰國漁業局外事處的一個女士在那裏等候多時,把我們接到酒店休息。
十七號,泰國漁業局的官員和我們進行座談。在泰方做了簡短歡迎辭後,我代表大家做了一個答辭:“這次我們根據中泰協議來泰國,主要想看看貴國對協定的執行情況,了解檢疫的過程、監管的方法以及實驗室的檢測情況。同時也想知道貴方在這一年來遇到什麽問題和困難,在執行協議方麵有什麽建議。如果是技術性的問題可以在此探討,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我們將帶回總局向有關方麵報告。總之,這是一個增進相互了解的交流機會。中泰兩國是鄰居也是朋友。我們都希望能促進貿易。”氣氛漸漸地變得友好些了。接著,我們就一些出入境的具體問題進行了討論。
考察團和接待我們的泰方工作人員 和漁業局的官員們座談
下午在參觀了他們的實驗室後,泰國農業部食品標準局(ACFS)的官員也安排了接見。他們放錄像介紹了他們的工作情況,然後提到關於出口鱷魚肉到中國一事,希望能和中方進一步探討可能性。我則提出中方出口水產品到泰國時的一些檢疫方麵的細節問題,要求今後要加強聯係,有任何變化時要及時通報。這樣,我們這個考察團的官方會麵就算結束了。剩下的就是要到各地考察。
晚上,漁業局負責接待的人帶著我們來到湄南河(也叫Chaophya河)坐船遊玩。大家都玩得很高興,看來泰國跟中國一樣,也是巴不得把來考察的官員盡量招待好。
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我們坐車一直南下,看了好幾個甲魚場。一天下來,我發現有幾個問題:一是這裏的甲魚並不是我們說的“中華鱉”,而且外表非常相似的“山瑞鱉”。這兩者價格相差很大,但顧客很難分辨出來。可能這就是國內商人很願意從泰國進口甲魚的原因吧。然而問起泰國的養殖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品種,別人供應什麽甲魚蛋就養什麽甲魚。叫人哭笑不得。第二是出口到中國的絕大多數都並不是食用甲魚,而是甲魚蛋和甲魚苗。這跟前不久簽訂的議定書內容並不符合。
我把這兩個問題告訴陪同我們的泰國官員。他們聳聳肩膀,不置可否。
第三天我們開始回頭向北走。考察了幾個甲魚場後,中午到了北欖鱷魚動物園。他們特地叫我們跟有名的養殖專家兼老板Boonyen Harisombat先生會麵,參觀鱷魚場,並品嚐了用鱷魚肉做的各種菜肴。看來泰國方麵非常想開展向中國出口鱷魚肉的貿易,所以對我們非常熱情,還帶我們去看了他們養的一隻大老虎。那隻老虎脾氣很壞,我們剛用手摸了一下身上的毛,它立刻凶狠地回頭吼了起來,把我們嚇得夠嗆。看來“老虎屁股摸不得”的話是真的!
跟鱷魚公司老板合影 摸摸老虎屁股
晚上,我們回到曼穀。兩天的考察就基本結束了。
二十號上午,泰國方麵招待我們遊覽大皇宮。由於他們三人晚上就要返回北京。所以下午幾個人在一起湊了一下幾天來的見聞,由小顏負責起草考察報告。而我因為後天就要接著在曼穀參加NACA的專家委員會,就留了下來。
通過考察,我們看到泰國的甲魚養殖實際上已經處於萎縮狀態。近兩年幾乎減少了三分之二,他們自己也估計可能還會進一步減少。而另一方麵,連有些檢疫官員都不是很清楚申報進口的程序,分不清進口商和養殖戶各自的責任,所以被退回來的原因很多是程序問題。我們不得不耐心地跟他們解釋這些細節過程。
唉,慢慢來吧。這不是我們這次考察能解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