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武漢!
夏天,李新新又從挪威回來了。這次是因為他父親去世,回來料理喪事的。
知道這個消息,我和李植年那天晚上就跑了過去。我們聊了很久。聽說我不久就要離開武漢去深圳,李新新建議:“我們廣播站的一起找個時間聚聚怎樣?要不然以後再聚的機會越來越少了。”李植年想了想說:“行,那就明天吧,就在我家好不好?”
第二天傍晚,原先廣播站的一夥都來到李植年家裏,婁建華還從家裏拿來煮餃子的大鍋和煎餃子的平底鍋。薑都也來幫忙煮餃子和煎餃子。李新新和韋琪在安靜地說著話,陳宣美則坐在那裏不停地開劉仁森的玩笑,說他一定是生了個雙胞胎,但劉仁森矢口否認,兩個人就在那裏糾纏不休。大家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我吃煎餃子時不小心把蛀牙碰動了,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噝噝”地不停抽著冷氣。雷全賢同情地看著我說:“江育林,你的牙齒不行啊。”李新新也接著話說:“我的牙齒也不行,稍微刺激一下都會受不了。”我不服氣地反駁:“哪裏,我的牙齒結實得很。這還是中學時在廣播站用牙齒咬電線時碰掉的一塊,幾十年了才變成這樣的。你看有多耐用?”
聽說我不久就要去深圳工作,話題立刻就轉移到我身上。“嗯,深圳是個很有發展前途的地方,我去過幾次,很不錯的。”韋琪說:“那裏人也很有錢。”聽說我是去檢疫部門,大多數人跟我以前一樣,認為口岸就是海關,根本就分不清什麽邊檢、海關和檢疫。陳宣美看著我的眼睛說:“看你這喜歡胡說八道的樣子,還去海關?不把你抓起來就不錯了。”我忍不住笑了:“我是去實驗室工作,又不是站在口岸查證件,那地方跟我沒有關係。”薑都很認真地問我:“你在水生所幹得好好的,為什麽要離開呢?到了那裏不是什麽都要從頭來嗎?”薑都畢竟是在化四院工作,考慮事情的角度跟在中科院的我差不多。我跟她解釋了我為什麽要離開水生所,為什麽要去檢疫部門的理由,並點點頭說:“是,我有這個思想準備,到那裏後一切從零開始,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清零了。我上大學前,也是燒掉了在工廠裏所有獲得的獎狀後進學校的。這是壓力,也是動力。”薑都看看我說:“現在的年齡跟那時候不一樣了,輸不起了啊!”我笑著說:“是,風險肯定是有的。不過我覺得我能勝任這個轉變,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陳宣美嘿嘿地笑著說:“是,他夠自信了。你看李新新屁事沒有,還總在那裏叫自己牙齒不好。江育林牙齒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還在那裏說自己的牙齒結實。這就叫自信。”大家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臨走時,我對大家說:“等我到深圳安置好了以後,會盡快把地址和電話告訴你們。以後你們有機會來深圳,一定記得來找我啊!”
八月一日,調令終於到了。我拿到調令,當天就傳來消息:水生所的中層領導班子調整,我和王偉俊老師同時從室主任班子換下來,由聶品和汪建國接任。王桂堂開玩笑說:“你看,朱所長一直盼望你去不成深圳,看到調令來了,才決定換我們魚病室的領導班子。”我看著他沒有出聲,不可能是這樣的吧?
晚上,魚病室請我和王老師吃飯。一方麵是送別我們離開魚病室的領導崗位,另外也順便為我送行。小樊的好朋友小曾和她愛人小賀也抽空來請我們吃飯,給我送行。小賀說:“嗯,去深圳好!我覺得深圳和武漢相差不是一個等級,是相差好幾個等級啊!”
之後幾天,我就在忙著下戶口,轉糧油關係,跟同事們告別,清理要帶走的東西。我看著李正秋,不由得想到:病毒組最多的時候有十一個人,現在隻剩下她一個是老同誌了。女同誌退休早,再過幾年她也要退了。這才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啊!
安全局的人知道我要去深圳,也來看望我,希望我能繼續和他們保持聯係。他們聽說我買了八月六日去深圳的機票,看了看日曆,就對我說:“是下周二吧?那天早上你在家裏等著,我們來送你去機場吧。不要客氣。”
周一中午,我突然想起還沒有告訴廣播站的朋友們,就分別給他們打了電話。但時間太緊了,韋琪在漢口趕不過來。隻有薑都和陳宣美趕到了電子設備廠,跟婁建華和李植年會合。大家匆匆見了一麵,就依依不舍地告別了。
和病毒組的同事們留影
和廣播站的部分朋友們留影
八月六日清早,安全部的那個年輕人準時把車開到我家門口,把我一直送到機場。
飛機從長長的跑道上滑過,奮力一躍,飛上了天空。我終於出發了! 自八七年四月從德國回來後到九六年八月,我在水生所工作了九年零四個月。如果從八二年一月到水生所算起,就是十四年半了。這十幾年來,我從青年變成中年,甚至接近中老年,也從“奴隸”成長為“將軍”。誠然,這裏有我的付出,我的努力和汗水,以至於我的嶽母評價我是:“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麻將,不跳舞,就是晚上十點鍾肚子餓了要吃兩塊餅幹。”但我能走到今天這樣,更多靠的是同事們的幫助和關心,領導的扶持和提拔。必須承認:比我更努力的大有人在,但能象我幹到這個地步的人並不是那麽多。有些事情不是光靠自己努力就能做到的!
雖然在水生所裏,也有少數人做的事不是那麽好,剛來時曾在我心裏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但更多的是看到了那裏的科研精英,特別是那些老先生們,他們的優良學風和學術道德,還有很多很好的科研思維方法,都非常值得我去認真學習。我從他們那裏學到很多有益的東西,使我終生受益!
現在,我又要去一個新的地方,新的環境,也是一個新的戰場!原先的一切都必須清零。除了積累的經驗和知識,其它都不再有用。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重新打開一片新的天地。我暗暗對自己說:“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好在前途並不是那樣黑暗,比起在農村,在工廠,條件都要好多了。努力吧!”
飛機在武漢上空盤旋了半圈,搖晃了幾下翅膀,擺正方向朝南方飛去。別了,武漢。一個從來就不安於現狀的人就要離開您,到深圳去了!但這次和二十八年前不一樣。那次是被趕到農村去勞改。而這次,是我自己要離開您,要到深圳闖一片新的天地去了!
(第八部分完)
老江人聰明長得帥,文筆那麽好,初戀刻骨銘心,婚姻幸福美滿,兒子跟老子一樣厲害,真是人生大贏家,難怪老天爺嫉妒要讓他經曆那麽多磨難。苦難出詩人,老江的苦難造就了這篇巨著!
老江的穿著很有時代特色,把他從小到大的照片放一起,就是一部中國服裝簡史。
如果現在有人教練氣功,我一定參加。
有的人有氣功,有的人沒有。我們不能因為自己沒有氣功就否定氣功的存在。不同的人體驗到的世界不一定都是一樣的。
祝江老師好運。
還是希望看到小妹的後續,年輕時期的感情,不能忘懷!
就插句題外話,記得李新新是江老師生命中的貴人。江老師上武大好象跟李的父親有關。上山下鄉期間好象江老師在某小城巧遇鬱悶中的李新新。
首先要感謝網友不辭辛苦地把《我的回憶》逐步地掛在網上,並不斷的給我收集大家的看法並轉發給我。由於我現在在國內,不能直接看到回憶錄發表的情況,隻有等網友收集大家的意見用郵件發給我,我才能看到。請大家原諒。希望什麽時候防火牆拆了,我能直接跟大家對話。
關於錢學森對氣功的講話。我的看法是這樣的:錢老以前說過違心的話,當時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說的。改革開放後說的話應當是出自內心的真話。至於是否正確,要由今後的研究來證明。氣功確實有些無法解釋的神奇之處。如果不是我自己的親身體會,我想我也決不會相信它。但一個長期從事科學研究的人,尊重事實是起碼的素質。我必須承認確有這些事實發生。至於是什麽科學原理留待別人來研究吧。我好像有點無從下手。當然,當時社會上也有些不可思議的說法,如意念能移動物體,意念能把勺子搞彎等等,我沒有見過,所以也不相信。
關於我說“能平均分配的盡量平均,盡量減少差距。差距隻是一種激勵機製,主要起到的是精神鼓勵作用,千萬不能作為分配的原則。因為……如果每一個人都積極起來的話,你就傻眼了:大家會感到幹多幹少一個樣。”可能有的讀者沒有搞清楚我寫這段是什麽意思。
對於一個比較小的單位而言,比如隻有不到十個人的實驗室和隻有幾十個人的研究室,要把每個人都積極性都調動起來是完全可能的。如果僅僅靠物質鼓勵的話。很可能最後的結果是大家得到的物質鼓勵都是一樣的。換句話說,大家都幹得多和大家都幹得少是一樣的。激勵機製就沒有效果了。所以,物質鼓勵的差距可以有,一定不能大。精神鼓勵有時起到的作用真的比物質鼓勵要大!每個人感到在這裏確實有發展前途所產生的動力比發給他幾百元獎金要大得多。
還有人提議;韋琪和李新新的故事需另寫一兩篇。《我的回憶》初稿完成時比現在要長。當時給回憶錄裏主要涉及的人看過,並根據他們的意見進行了刪除和修改。大概總共刪除了四萬字左右。
美國的楊誌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他和他夫人都是我的好朋友。當然由於長期在國內和國外生活,各種想法肯定會有差距,但這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比如:我想體會一下“踢美帝國主義的狗的感覺”,跳起來踢了他心愛的狗一腳,他肯定很生氣,但也不過就是罵一聲“神經病!”,僅此而已。
還有的讀者提出其它的問題,在最後寫我在深圳生活的第九部分《國門衛士》裏都有提及。好像第八章快登完了吧?大家很快就能看到第九章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回憶》的關注,更感謝讀者對其中內容提出的看法和疑問。這給我一個思考、修正的機會。不過,有讀者提出關於出版的問題。我想我這東西在國內出版恐怕是不可能通過審查的,所以也沒有這個奢望。能在國外這個網站上發發已經很知足了。希望大家繼續給以關注和多提意見。謝謝!也祝願大家在疫情中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江育林
2020年6月25日於深圳
離開武漢是不是有因為天氣太熱的原因?深圳似乎比武漢還好受點。
“ 但這次和二十八年前不一樣。那次是被趕到農村去勞改。而這次,是我自己要離開您,要到深圳闖一片新的天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