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僅僅是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嗎!?
第二天早飯後,我把他們先帶到實驗室,跟Ahne教授和同事們見麵。Ahne教授看到小樊和江蘇淮非常高興,問長問短。他跟我說:“你今天先不要上班了,帶他們去一趟馬普吧。看看還需要辦些什麽手續。”
我們來到馬普的外事處辦公室。Harrison處長看到小樊和江蘇淮已經到了,也放心地笑了:“歡迎,歡迎!”小樊驚訝地看著這個會講中國話的老外。我笑著說:“放心吧,他的中文好得很!”Harrison處長叫小樊填個表,說:“你每個月有六百馬克的生活補助。以後就按月打到江先生的賬戶裏。”正在這時,江蘇淮突然調皮地跑了過來,一巴掌把Harrison手裏的紙打到了地上。小樊嚇了一跳,就對江蘇淮發脾氣了。我把江蘇淮拎起來,做出要打屁股的樣子。看到Harrison正看著我,就把江蘇淮放下來,對小樊說:“在德國打小孩是犯法的,至少要罰款二百馬克。”Harrison忍不住笑了出來:“是的。”然後對我說:“她們兩個是臨時簽證,你要盡快把他們帶到移民局去辦理有關手續,不要耽擱了。”
我趕快帶著他們去了移民局,在貼有“外國人”標誌的窗口那邊排隊。好容易排到窗口,裏麵的工作人員看看小樊的簽證,指了指旁邊的窗口說:“對不起,你們應當去那邊辦手續。”我到那邊一看,窗口赫然寫著“本國公民”幾個字。這樣啊?我疑惑地遞過去小樊的護照,果真是在那裏辦理。原來我們這些有長期居住簽證的人都是享受本國公民待遇的。幾天後,郵遞員送來五十馬克,說是政府給江蘇淮的補助,叫小樊簽字。原來德國是個鼓勵生育的國家。有一個小孩每月補助五十馬克,兩個小孩補一百五,三個小孩補二百五……,小孩越多,每個孩子補助的也越多。看來,德國政府還真把我們當“本國公民”看待了啦!
從移民局出來,我就帶著他們去超市。昨天晚上,我已經教小樊認會了德國的錢幣。這很重要啊,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會把錢當廢紙給扔了。陳應華也是在他夫人到達慕尼黑的當天就教她認錢。第二天一出門,蔣予民就指著地上的一張花紙片問:“這好像是錢吧?”撿起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二十馬克的一張鈔票。陳應華得意地說:“看來教得非常及時啊!嘿嘿。”我帶著小樊在超市裏逛,讓她熟悉那裏的一切。總的說來,這裏做什麽事都特別方便和人性化,所以很容易適應。
第三天,我就上班了。讓小樊自己慢慢摸索吧,不能再耽擱實驗了。等我下午下班回到家來,一進大樓的大門,就看到小樊正和Maria太太在一起用抹布擦樓梯。她做得很起勁,一級級的樓梯擦得光亮。老太太則做一下,就直起腰來看著她。
我走過去,給老太太打了個招呼:“你好!”老太太抹了一下頭上的汗,很尷尬地對我說:“你問一下你的夫人,她幫我做事需要給她多少錢?”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哪裏,做這事不是為了錢,就是給你幫忙,為了友誼!”我忍住笑,把Maria的問話告訴小樊,小樊也笑了:“難怪她剛才推了我幾次,叫我回去,我還以為她在講客氣哩。”小樊還不會說德語,就朝她擺了擺手。老太太楞了一下,高興地笑起來。連連說:“謝謝,謝謝你們!”
周末,我帶著他們去英國公園(English garden)散步。公園位於慕尼黑的最中央。這個公園沒有圍牆和欄杆,也沒有公園的標記,整個公園其實就是一片大的綠化帶。中間有河,有湖,很多小路。公園北部主要是樹林和小路,人比較少,主要在這裏騎車、跑步。南部包括靠伊薩河的一片,有大片的草地,可以坐在地上或者長椅上休息。公園裏有個木頭做的中國塔,在當地有點名氣。有時候在塔上還有樂隊在表演。塔下麵就是公園的餐飲中心,賣快餐和小吃……。在一個城市裏居然有這麽一大片綠地真的不容易。我們後來也經常在這裏散步。
我看到河邊的草地上有很多人躺在那裏曬太陽。突然想起陳應華說過,那裏有一塊地方是“裸體區”。就是說在那塊區域內可以不穿衣服,但如果出了那個範圍,就要罰款二百馬克。我感到有點好笑,也很好奇。就對小樊說:“我們到那邊看看。”等我們走近跟前,才看到那裏不論男女老少,果真個個都是一絲不掛,光著屁股在那裏曬太陽。還有人沒穿衣服也手牽手地在那裏走來走去。不遠處,有些人光著身子在打排球……。江蘇淮倒好像無所謂,在那裏東張西望。小樊紅著臉說:“嘿嘿,怎麽都不穿衣服啊?搞得我們這些穿了衣服的人走過去都有點不自在了。”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就讓你來看一次西洋鏡啊!”
其實,即便是西方人,對這個“裸體區”也是有不同看法的。我問過好多德國人,幾乎沒有人說他喜歡裸體。但問及為什麽要設立這個“裸體區”,他們認為理由很簡單:有人喜歡。這樣可以各取所需,又不妨礙別人,為什麽不行?這就是他們思考問題的原則:並不因為大多數不喜歡而禁止,而是看它是否妨礙他人。在這裏,沒有那種“少數必須服從多數”的提法。
我們覺得讓江蘇淮天天呆在家裏不好,想給他找個幼兒園。房東老太太聽說了,就過來告訴我們:“這附近就有一個幼兒園,我帶你們去找他們老師吧。”於是,我們牽著江蘇淮,跟著Maria太太去看看怎樣。那幼兒園還真很近,就隔著一條街。幼兒園的負責人聽老太太介紹情況後,很有禮貌地朝我們點點頭:“歡迎帆帆來這裏!明天上午八點以後就帶他來這裏吧。”我小心地問道:“每個月需要交多少錢?”我挺擔心的。如果太貴了,我們就不上了。那人反問我們:“你們每個月收入多少?有什麽證明嗎?”我愣住了:還要問這個?我告訴他我是馬普邀請來的,一個月二千四百馬克。明天可以叫馬普寫個證明來。那人一聽擺了擺手:“啊,這樣啊,那不用了。帆帆每個月包括午飯在內隻要交三十馬克。”原來,那裏的幼兒園繳費是根據你的收入來定的。孩子們在幼兒園都是享受相同的待遇,但如果你的收入高,就要多交一點。這才是劫富濟貧的二次分配啊!
小樊和江蘇淮來後,我們就基本上在家裏自己做飯了,這樣能經常吃到中餐。剛開始我們還擔心,吃飯的消費高低對我們花錢會有多大的影響,是否需要注意節省一些。 但是,在德國生活了一段時間以後,我們發現:看一個地方的老百姓生活水平如何,其實有一個非常簡單有效的評價方法,就是看他們的吃和零用的花費占他們總收入的比例高低。那個時期的中國,吃占了我們大部分,甚至絕大部分收入。有的人甚至連吃的錢都不夠。所以,“省吃儉用”就是中國人節省開支,過日子的有效手段。但在德國,情況完全不同。吃飯的花費僅僅占收入的幾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所以他們對吃很不在意。你非常節省地吃,和想怎麽吃就怎麽吃,對一個家庭的支出幾乎沒有什麽差別。倒是房租、買車、旅遊這些花費才是需要仔細考慮的地方。租房時稍微仔細挑選一下,節省下來的錢可能就夠幾個人吃一個月的了。所以,這裏的中國人沒有誰會在吃上拚命摳門來節約“外匯”。
記得我去年年底回國做試驗期間,剛回武漢不習慣,覺得到處亂糟糟的,感到不適應了。小樊說我:“才去了不到一年就這樣,這也不好,那也不行,連外國的月亮都比中國圓啦?”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等你自己去看看吧。”等他們到德國生活了半年以後,我再提起這事。我問她:“你現在感覺怎樣?”小樊半天沒有做聲,最後說了一句:“愚弄老百姓!”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年後,我跟小樊再談起德國與中國時,我感概地說:“中國要趕上德國,其它方麵估計問題還有可能,最難做到的大概就是買房和買車,我這輩子恐怕是做不到了。”但誰也沒有想到,二十年後,在中國都做到了。我買了房子,也買了車。——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但中國的發展速度之快,大概是當時誰也沒有想象到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小樊和江蘇淮都逐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在閑談時,我們經常不由自主地感概:這裏的很多情況跟在中國都不一樣啊!我本來想跟小樊說:這就是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差異。但仔細想想也不盡然啊,嘿嘿,然道這些僅僅是東西方文化的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