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來了
七月中旬,小姐姐帶著剛滿兩歲的女兒毛毛從新疆回來探親。家裏馬上就忙開了,爸爸特別激動,整天就圍著她們轉。大家都很高興,我和小林特別高興,每天下班回來,也能沾光吃點好吃的飯菜。嘿嘿。
小姐姐他們剛回來幾天,一天下午我下班後買了個西瓜,興衝衝地提回來。剛進門,媽媽就高興地叫了起來:“育林回來了!”。接著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你猜猜誰來了?”我被搞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怎麽回事。隻見後門的門簾一動,一個人走了進來。我不禁呆住了,西瓜差點掉到地上。隻見小妹笑嘻嘻地站在我麵前。已是夏天,她穿著短袖襯衣和深色的花短裙,真好看!
媽媽笑著推了我一把說:“發什麽呆啊?”我才清醒過來,連忙問:“你怎麽到武漢來了?”小妹笑了:“我們在學車。一段一段地跑,就跑到漢口來了。現在住在航空路飯店,大概要在武漢呆上五、六天吧。”我高興地跳了起來。
這時小姐姐抱著毛毛過來了。小妹看見小孩,就拍拍巴掌說:“來,阿姨抱抱!”毛毛瞪大眼睛看了小妹一會,把手伸了出去,小妹高興地把她抱了起來。小姐姐驚訝地說:“啊,毛毛從來不讓外人抱的,她怎麽會讓你抱呀?”。媽媽說:“她又不是外人!”大家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裏夏天很熱,又地處東湖邊,蚊子也很多。那時家裏條件很差,沒有電扇,更沒有空調。所以晚飯後家家戶戶都把床搬到外麵,再架上蚊帳。我和小妹就躲在蚊帳裏聊天,聊了好久好久。小妹告訴我:他們一個班的學員在幾部帶蓬的解放牌大卡車上學車,每天就到處跑,每個人開幾公裏。由於大家都想多開一下,所以個個眼睛都盯住路上的裏程碑。要是誰多開了一點點,停車時超過裏程碑幾米,車上的學員就開始大呼小叫:“師傅包庇啊!”。搞得師傅哭笑不得。講到這裏,小妹不由得嗬嗬地笑了起來。我問:“你現在會開車了吧?”小妹點點頭:“開是能開了,但還沒有一個人獨自開過。車隊說將來礦上要來一批進口的大卡車拖礦,我們以後就是開那種大車了。”我羨慕極了,想象著小妹開大卡車的樣子,該多神氣呀!……聊著聊著,爸爸跑過來拍拍蚊帳:“休息了,不要吵著別人!”我們一看表,呀,都快十二點了。
第二天一早,我送小妹去漢口。媽媽問:“今天還來嗎?”。小妹搖搖頭:“不知道師傅們怎麽安排。如果還是像前幾天那樣出去練車,回來會很晚,可能來不了”。
晚飯後,我坐在那裏,不知道做什麽好,就到外麵溜達。我像夢遊一樣亂走,鬼使神差地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了廣埠屯十五路汽車站。我站在那裏,看著每趟汽車裏下來的人。突然,從一輛公共汽車裏下來一個用網袋提著小西瓜的女孩,下車後正低著頭清理網袋。我走過去一看,真是小妹!我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小妹抬起頭,看到我站在麵前,嚇了一大跳。不由得“啊”地叫了起來:“你怎麽知道我會過來?”我搖搖頭:“不知道你要過來,隻是逛到這裏來了,就看到了你。”小妹臉紅了,但很高興地說:“嘿嘿,真是心靈感應!本來以為會回來晚,來不了的。結果回來得早,所以我吃完飯就趕快過來了。”
我幫她提著西瓜,帶著小妹回到家裏。小姐姐看到我們在一起,奇怪地問道:“你們是約好了的嗎?”“沒有啊”我搖搖頭。“那你怎麽跑那麽遠到車站去接?”我一時語塞。小妹也笑著對她說:“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在車站等我。”
晚上聊天的時候,想到她要乘將近一個半小時的車才能到我家,就對小妹說:“你這樣跑來跑去太累了。明天我過去看你,好嗎?”小妹高興地說:“那我就在飯店門口等你,啊?”
第三天下午一下班,我騎上自行車就往漢口趕。到漢口路飯店有三十多裏地,還要過長江大橋和漢水公路橋,也就是兩個很大的上坡。等我到了漢口,衣服全汗濕了。離飯店還有很遠,我就看到小妹正站在大門口,朝著這邊張望。一看到我,高興地朝我直招手:“快點,今天我們回來得早,再去你家好嗎?”我說:“好啊。不過自行車不能上公共汽車啊,在市中心自行車也不能帶人哪。這樣吧,你坐電車去,我騎自行車在後麵追你。到大東門見!”於是,我飛快地騎著自行車在後麵追趕小妹坐的電車。好在電車是一站一站地走,車一開,就把我甩得遠遠的,但到站一停,我就追上來了。就這樣一直追到武昌大東門。從這裏再往後,自行車就可以帶人了。等我把小妹帶到家,早已是汗流浹背。
第四天早上我送小妹時,她看著我說:“師傅說了,今天要去武漢市外練長途。回來肯定很晚的,你就不過來了。好嗎?”我勉強地點了點頭,其實我真想整天陪著她。我倒是有很多加班條子可以換休,但她也要上班哪。真讓人鬱悶!小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那些招到礦上的人一年才能回一次家。我們這次還有機會來武漢,將來開車來的機會會很多的。”
那天我在廠裏忙了一天。晚上操書記又召集我們上黨課,直到晚上九點才下班。等我筋疲力盡地趕末班車回家,推開家門。媽媽迎上來,悄悄地說:“江恩中午就來了,在這裏玩了半天,剛剛才睡覺。”我呆住了。不禁很惱火地問:“你們為什麽不跟我打個電話呢?”媽媽很抱歉地解釋:“我們以為你五點鍾就能回來的,再說也怕你請假影響不好。”我生氣了:“我加班的條子有一大堆,半個月不上班都沒有人敢說我,哪會請不了假呢?”但事已至此,有什麽辦法呢?小妹睡在走廊那邊的一間小儲藏室裏。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剛把門一推,小妹就說:“是小江嗎?你才回來?”我把頭伸進去一看,她躺在床上。正眼巴巴地看著我。我問:“你今天不是跑長途去了嗎?怎麽有時間過來?”她笑著說:“師傅拉肚子,出不了車,所以放我們休息一天。明天肯定要跑長途了。”我鬱悶地說:“我晚上開會去了,他們又不跟我打電話,我不知道你來了啊!要不明天還是我去你那裏吧,好嗎?”
第五天下午,我還是像上次那樣,一下班就騎上自行車往漢口趕。趕到飯店門口時沒有見到小妹。我到處打聽,才在五樓找到他們那幫荊襄磷礦練車的學徒們。今天他們下班真的很晚,小妹還在洗澡,我坐在那裏等了好久。小妹一出來看見我,馬上臉就紅了,連忙把我拉了出去。我發現周圍的那些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這才想起來小妹說過,學徒期間不許談戀愛。我擔心地問:“師傅知道我們的事會不會說你?”小妹一笑:“不要緊,還不是有人在談。隨他們說去吧!”我們邊逛馬路邊聊天。才走了一會就快九點了。小妹催我:“早點回去吧,要不回到家就半夜了。”我呆呆地看著她問:“你們還能在武漢多久?”小妹說:“聽說這兩天就要回去了,不過我臨走前還會去你們家的。放心吧。”
第六天傍晚,剛吃完飯,小妹就來了。她對爸爸媽媽說:‘我們後天就要回去了。師傅說明天給我們放一天假。讓我們在武漢休息一天。”我想了想,跟小妹商量:“明天我們去珞珈山玩好嗎?那裏風景很好,可以照相啊”。
第二天吃了早飯,我趕快給廠裏的同事請了假,再借了一台相機,帶著小妹去武大。那裏有珞珈山,還靠著東湖,風景真的很美。小妹那天穿著沒有袖子的花衣服和花短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裙子很短,露出了膝蓋。在那個年代,這就算是很前衛的了。不像現在,露出半個屁股都不稀罕。我不由得擔心地問:“穿這樣短的裙子行嗎?”小妹嘿嘿地笑了:“我又不是今天才穿的呀!”我們到山上邊玩邊照相。突然小妹說:“你能跟我照一張……像西哈努克夫人莫尼克公主那樣的照片嗎?”我莫名其妙:“她是什麽樣的?”等小妹擺好姿勢,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就是逆光的側麵像。我們一直玩到中午才回來。
下午,我們早早地吃了飯,要送小妹走了。我們一邊走一邊聊,都感到依依不舍,恨不得把這三十裏路就這樣走過去,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洪山。我看了看洪山寶塔說:“我們上去玩玩吧?”走到寶塔下麵,看到寶塔裏麵黑洞洞的,好像是荒廢了。小妹問:“這還能上去嗎?”我摸黑進去一看,其實就是第一層的樓梯少了幾級,用手一撐就能上去。我一下子竄到二層,上麵有窗戶,很亮堂。我從寶塔的窗戶把頭伸出去。小妹看到我,也跟著爬了上來。我們一直上到頂層。在那裏可以看到很遠很遠,連長江對麵的漢口王家墩機場都能看見,還可以清楚看見飛機正在降落。我們靠在一起,看著飛機從天上慢慢地降下來。我羨慕地說:“真想再去恩施看看啊!”。小妹高興地叫了起來:“好啊,今年春節我們一起回去好嗎?我也快兩年沒有回去了。”就這樣,我們在寶塔上相約:春節再去恩施。
時間過得真快,天一下子就黑了,我們還有好多話沒有講完。我這才體會到愛因斯坦戲言的相對論:“如果你坐在火爐上,一分鍾就像一年那麽長。如果你跟戀人坐在一起,一小時就像一分鍾那麽短。”等我們慢慢地逛到大東門,已經快九點了。這時來了一輛幾乎擠滿了人的公共汽車,這可能是到漢口的最後一班車了。小妹依依不舍地看著我,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但又沒有說出來。我笑了,推著她說:“快上車吧,要不你要走到半夜才能走到漢口呀。”車開了好遠,我還看到小妹隔著玻璃在朝我招手。
第二天早上,小姐姐問我:“江恩走了?”我點點頭。小姐姐笑著說:“你運氣好啊,她配你有多的!”我呆住了。有多的?那我該怎麽辦呢?
幾天後小妹來信了。她向我訴說了對我的思念,也提到同事們開始對我們的議論。她在信中說:“讓他們說去吧,我才不管他們怎麽說哩!”我天天拿著這封信,有空就拿出來看看,直到把紙翻破。
是呀,短短的一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以後什麽時候能再見麵啊!幾天後,我把照片洗出來,這才發現,在這麽多照片中,居然沒有一張是我們兩個在一起的!
小妹剛走幾天,張蘭就來了。原來她妹妹羅四毛暑假從恩施來武漢姐姐那裏玩,她想把四毛放在我家玩幾天。爸爸媽媽看到是小妹的親戚,也是熱情招待。每天不是媽媽帶她去圖書室,就是爸爸帶她去放牛,順便跟她講故事,也樂得有個人作伴。四毛也過得挺快活,一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誰都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誰知羅老師不知道怎麽在恩施知道了,來信把我說了一通,看得出來她很不高興。我拿著信,有點摸不著頭腦:我真不知錯在哪裏。你們知道嗎?
這個連載會成為世界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