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i zhuangxin

裴莊欣 ,中國美術家協會、 [1] 西藏自治區美術家、攝影家協會會員。西藏美術館籌建委員會特聘外籍專家。 1956年四川成都出生 ,1971年下鄉到西藏昌都,1978年考入四川美術學院油畫係,畢業後重返西藏工作,1989年獲 “美中文化教育交流基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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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莊欣談西藏創作:那是精神上的故鄉

(2025-09-02 10:58:05) 下一個
澎湃新聞上世紀80年代的西藏,是一處藝術的精神高地。年近七旬的藝術家裴莊欣是當時西藏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其筆下飽含了當時的人文主義激情與高原亙古不變的精神。

6月15日,藝術家裴莊欣個展“殿堂”在上海醍醐藝術空間開幕,展出油畫、水彩與速寫手稿等近40幅西藏主題作品,為觀眾勾勒出上世紀80年代西藏的人文圖景。展覽之際,裴莊欣接受了澎湃藝術的采訪。

從四川到西藏

 

裴莊欣,1956年生於四川成都。他的母親在四川音樂學院幼兒園教畫畫,他的童年時代就在院裏度過,與院裏的許多小夥伴一起玩耍,一起學畫。

1971年,15歲的裴莊欣跟隨父親下鄉到西藏昌都,在修車場當上學徒工,月薪八元。由於小時候打下的一點美術基礎,他很快被車隊政工人員發現,開始兼職為車隊設計黑板報,為地區交通廳及當地其它單位畫宣傳畫。過了兩年,他的作品《青春獻給新西藏》在西藏日報上發表,後被調至昌都地委宣傳部任美術宣傳員,去繪製一批大型宣傳畫。也那時起,他深入藏區,開始了一個職業藝術家的漫長生涯。他告訴記者,在這一階段,董希文的作品、四川的版畫與蘇聯的油畫對自己的影響很深。後來,西班牙格列柯對其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1972年,裴莊欣作為修理學徒工隨車隊第一次到拉薩

裴莊欣《青春獻給新西藏》,1973年

 

1978年,裴莊欣考入四川美術學院油畫係,他又回到了四川。在校期間,他以三幅作品草稿參加了全國青年美展審稿,包括作品《鴿子》和《殿堂》,可惜的是,由於題材原因,沒能過審。他回憶說,“負責主審的魏傳義老師和葉毓山院長單獨叫我到繪畫係辦公室談話:‘我們能基本把握現實主義和傷痕類畫稿,但是你稿件因涉及宗教和少數民族題材,我們也不太熟悉國家相關政策,所以經過大家討論後不予批準。你創作有一定藏區生活基礎,但這些與傳統美術所表現的區別很大,我們仍然給你提供創作時間、材料和畫室,你換一下,畫點其他的藏族題材吧。’”於是,裴莊欣畫了一幅熟悉的場景《牧區的鍋莊》參加了四川省青年美展。

1982年,畢業後的裴莊欣重返西藏工作,其足跡遍布雪域。他舉辦了拉薩首屆美術訓練班、創建了西藏第一家畫廊,更留下一批佳作。百姓、宗教場所及城市風貌都得以進入了他的畫布。

 

裴莊欣筆下的藏區人民

裴莊欣《老城的記憶》,記錄大昭寺後門場景,創作於1986年

 

在寺內臨摹壁畫

工作之餘,裴莊欣參與了一些壁畫臨摹的工作。其中,最主要的是為自治區文管會複製大昭寺主殿2樓的唐代壁畫。在此次展覽的入口處,觀眾就能看到他的臨摹作品。

大昭寺建於唐代,土木結構錯綜交織,光源多變色調複雜,實際空間低矮狹窄。當時殿內的部分壁畫的牆已經傾斜了,需要相關人員去做搶救性的臨摹工作。裴莊欣告訴記者,這件事由自治區文管會組織,有4個人參加了壁畫臨摹。“當時沒有酬勞,隻有發放一兩塊錢的補助。文管會告訴我們要用業餘時間來完成,這個是搶救性的。我們下班後走到大昭寺去,寺裏為我們開了一個側門,從院子進去,僧人也都了解我們,沒人打擾。我們在天黑後點著燈熬夜畫。”

他說,在臨摹壁畫時,氣息蒸騰中,時常感到輕度缺氧,數度出現短暫而美麗的幻覺。“仿佛周圍的一切比時間還古老,這充滿著與現實生活不同的寧靜氣氛裏,讓我不禁徹底忘掉自己的存在。”

 

裴莊欣臨摹的大昭寺壁畫

 

除了大昭寺,哲蚌寺和乃瓊寺的壁畫也是他的臨摹範圍。其中,乃瓊寺距拉薩市中心10公裏,寺內供奉著三頭六臂白哈爾,那是藏傳佛教格魯派的護法主神,也是西藏曆代最高級別神諭者的居住處。

1985年,乃瓊寺內剛完成基礎維修,解決了屋頂的漏水問題。存有壁畫的回廊中,大部分由當地人搭了房子居住,長年累月的燒茶取暖、油燈熏染,給壁畫造成了較大損害。劃痕、剝落,雨水滲漏衝刷後的痕跡明顯可見。部分壁畫上遮掩著報紙,也許是有人試圖保護這些寂寥的古跡。

裴莊欣在乃瓊寺按原尺寸臨摹了3幅壁畫。其中一幅尺寸為1.8x1.6米,畫麵中沒有絕對的中心人物,畫麵構成運用了古典三角對位的力量;第二幅的尺幅為1.8x1.4米,畫麵中傳統的三原色抑或高原強烈的紅黃藍已徹底消失,自上而下S型的構圖流暢、充滿活力;第三幅相對小,1.4x1米,展現女神懷抱彈撥樂器,端坐白獅之上。女神的靜謐之美,與右下方的護法神形成強烈對比。

 

裴莊欣臨摹的乃瓊寺壁畫

 

“有別於之前的藏區風土人情,在極簡陋、緩慢而複雜的複製過程中,藏傳佛教藝術讓我感受到更深層次美的體驗。那份獨特的藝術能量和在寺中度過的難忘歲月,至今影響著我的生活和藝術創作。”裴莊欣說。

 

 

裴莊欣(畫麵正中)1980年代舊照。攝影:黃家林

 

描繪西藏的人文主義

上世紀80年代,西藏恢複了宗教活動,老百姓重新開始進入寺院,那裏就如同一座殿堂被重新點亮,人文主義恢複了。

1986年,裴莊欣在大昭寺內創作了耗時兩年的巨作《殿堂》。該畫作於1988年在中國美術館展出,同期在《美術》雜誌上彩色全頁刊登,如今矗立在西藏美術館展廳的正中央。

 

 

裴莊欣《殿堂》,油畫,西藏美術館

《殿堂》局部

 

“那個時代膠片的感光度,尚不足以傳達出殿堂裏酥油燈微弱的光,除了憑借長期細微的觀察,和幾乎浸入骨髓的記憶與感受,在基本不可能現場寫生的條件下,必須整合各種素材,充分運用想象力來完成每一個局部細節。繪製過程中最大的難點,是如何統一寺中宏大的場景與局部的細節,並在眾多人物,以及豐富的金黃色調的溫暖質感中。而大召寺第一次舉辦傳召大法會,我仍清晰地保存著那些殊勝的現場感官記憶和有限珍貴圖像。”裴莊欣說。

以宗教活動和朝佛民眾為主題的創作也成為了他重要題材。他說,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宗教信仰者,但他信仰宗教人物和他們所處環境的關係。

 

 

裴莊欣《哲蚌寺之冬》

 

裴莊欣《靜靜的群山》

 

而對當時的裴莊欣來說,小小的畫室也是他的個人殿堂。他每天在畫室裏繪畫的創作,也在這裏和朋友聊天,談論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他與劉國鬆談論了“沒有神秘主義就沒有藝術”;羅伯特·勞森伯格來了,他親眼目睹其畫作與大白菜、四季豆和一筐活雞同機抵達。在辦展之餘,他天天騎著三座自行車在小院裏晃悠,還與作家馬原一起談論霍桑、毛姆或是薩特。

走在街上,他則拿起相機,用上萬張影像記錄了當地的城市與人文。那是物質條件貧乏的年代,卻也是精神動能非常強的時代。“我帶著最破相機拍攝了很多照片。後來,當我花了大價錢買了個好相機後,就不想拍了。”

 

裴莊欣攝影作品

裴莊欣攝影作品

裴莊欣攝影作品

同時,他也寫了很多詩歌。此次展覽的展牆上就印有他的文字《畫室》1985:

我欣賞我的投影在背後泥土牆恒上彎曲著成為某種形象的荒誕

我搜尋著潰散在色調中的平衡和白紙裏隱藏著的種種諾言

我沮咒沉浸在平麵上昨天的遺憾和預示著新和諧的崛起

我陶醉地在筆觸中注入的那些永遠的謬誤以及傳遞封閉了的祝福

我用純粹黑白提煉的結晶覆蓋四周的洪荒或底層的晦澀

我發現偶然的紫色在大片的土黃中也發出那樣完美的歎息

我奇怪這塊畫布怎能容納那樣的溫柔和狂亂

 

精神上的故鄉

對裴莊欣來說,西藏不僅是創作的素材,還是他全部的青春經曆。“人生唯一擁有的獨特價值與記憶。那一份感情和認同,既不是回歸也不是重拾,而是終生為之奉獻的精神所在。雖然現在我不能每天住在西藏,但我卻將心中的西藏帶到了我生活的每個地方。曾經的得失,均來自那個缺氧的高原,將要交還給它的是我全部的藝術人生。”  

 

展覽現場,大昭寺係列作品,創作於2007-2008年

在寫實之外,他不斷嚐試把所有茫然、焦慮都塗抹在動蕩不安的筆觸中。在他看來,兩種風格是一種快慢差異,但主題一致,都是為了讓自己達到相當自閉的心理平衡:用寫實作品滿足生活和社會的需要,同時贖罪一樣畫表現主義風格,來滿足一個藝術家的真心。他用強烈的筆觸描繪西藏的曆史,也用強烈的筆觸反思過往。

 

裴莊欣《拉薩有大象》2015年

裴莊欣《對話》2013年

在展覽的最後的作品,則是藝術家的自我對話,以及與家人的對話。畫作中,西藏的水流、瀑布、花卉如同一個西藏大殿,而揭開幕布,則可以看到人與藏戲麵具的對話。對話的對象不僅僅是藏戲麵具,它既是西藏的過往,也是藝術家與自己,與家人的對話。

從對城市的描繪,對曆史故事的評述,再到對自己心靈的剖析,裴莊欣始終圍繞著西藏的記憶與經曆展開。他說,西藏是精神上的故鄉。他是吃那口奶長大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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