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坑” 的詞意轉變
“坑”字的使用,一開始涵蓋穀﹑溝﹑峽穀﹑小溪﹑溪﹑小河及河流,經常使用於這些地方的礦區及其附近的菜園。1922年東華報的一份廣告可以清楚地予以說明:
圖1
這是一份在早期華人報紙中唯一可見完整資料的招租廣告,精致到所有的內容,獨缺租期及金額(這方麵是雙方麵談的內容)。
英商在華人報紙上刊登中文廣告也會隨俗:
圖2
華人使用水泵時間早於上圖的廣告:
“坑”詞意的轉變有漫長的過程,這期間約在30年間。在轉變的過程中,“金礦”最初是部份替代“坑”,但與“坑”字的使用並存,後來“坑”就慢慢地消失了。這種情況並非孤例,例如街道street,最初是譯為“啲咧”的。
華人來澳洲淘金,最初極有可能是乘船在沿途停靠城鄉的少數華商提供肉類及蔬菜(情況隨之會有所改善);問題在這些華商無論在經濟能力和市場供應量來說,都不可能滿足瘋湧而來的需要,華商根本無法預知來的人數,所以淘金華人隻能在乘船來澳洲之前作好準備。例如在羅布Robe上岸的就隨船帶臘鴨﹑鹹菜﹑酸薑之類的,並且有絲綢﹑茶葉等在上岸後能換取所需的東西(參閱“四邑淘金工在澳洲”)。然而,在日後長期不食用蔬菜的話,則會因缺少維生素而生病,靠購買當地的蔬菜也不習慣,所以種植蔬菜是在“坑”中伴生的職業。
華人蔬菜種植是極大地豐富了市場供應的種類,卻並沒有能力改變其它種族的飲食習慣,隻是滿足市場多樣化,即使是今天的大型超市中,華人菜蔬也不是主流。
短暫近40年的表土淘金熱,其間破碎了不少華人迅速致富的夢想而不得不謀求更多的生存空間,更破壞了澳洲相當多地方的生態環境。為此各省政府陸續出台了一些政策來恢複,例如將礦區的土地租給華人及“凡菜園所出產的菜蔬,隨其發賣,所贃之資,則不用納國家稅餉”(“夢裏鍾聲”,廣益華報1897年5月21日第3頁);澳洲專門出售菜蔬種子的“晏打臣Anderson & Co.”也出版一本數十頁的種菜指南免費派發(“送贈畫書”,廣益華報1898年5月6日第6頁),其文如下:
“蓋謂植物非一,不分言之,則名目弗彰;種蒔實繁,不品評之,則聲價莫著。雪梨埠晏打臣店發沽菜蔬種蒔,生意極盛者也。近日新刻種蒔畫書一本,共有數十篇。內載花木之象﹑菓菜之形,描繪精神,刊刻工細,能令觀者賞心而悅目也。並將各樣種蒔價銀,錄明其間。凡各華友或居埠境﹑或在坑上﹑或耕園為業﹑或作商營生,如欲看此畫書者,祈來信至晏打臣店,或來信至本報館,皆能照應將此畫書付上。如不能寫番字,則信麵寫唐字付來,亦可妥到。惟雪梨二字當以英字寫明,庶免有誤。因雪梨埠大書信館有華友司理信劄,極為妥當也。晏打臣店主人報雲,此等種蒔畫書不論付至各省遠近之埠,作為送贈,不取分文也”。
當年絕大部份華人菜農均以種植西紅柿﹑邊豆﹑椰菜﹑紅頭菜﹑竹筍﹑青蔥﹑洋蒜﹑辣椒﹑蘿卜﹑土豆等為主,以適應主流社會的需求,華人菜蔬隻是其間的部份,各種大小不一的菜園星羅棋布在各鄉鎮。各鄉鎮的華商專以華人為服務對象的很少,兼營的多,部份還會租賃土地及雇用華洋菜農,甚而在鋪的後院種菜來自用及銷售(查閱華人報紙的廣告中有這類的字眼)。無論是華人菜農或華商,多置有馬車運送貨物。
當然,除種菜外還有種煙業,華人在坦勿Tamworth附近7個地方有250個華人種煙(“坦勿埠業煙華人見忌於白人”,東華報1913年7月5日第7頁)。
同時,隨著淘金潮的退去,鄉鎮中的人口也陸續下降(一方麵是第一及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原因,二來是人們遷移到更大的鄉鎮或城市去尋求更好的生存空間),華人菜農原有的市場萎縮,也隨之遷移到更大的鄉鎮或城市去例如雪梨的菜園一度超過200個(“華人耕園家須速結一菜園會”,廣益華報1921年7月30日第6頁),從業人千數餘名。孻Ryde本來有40多個,到了1928年則僅存5個,因為地價升值而業主收回﹑改作住宅用地(“地價增高園圃少”,東華報1928年4月21日第7頁)。
6. 綜論
“坑”與早期華人的兩大產業相關密切。一是淘金,其中大部份的收入轉回國內撫養家人;二是種植蔬菜,除供華人及自用外,還回饋了澳洲。從這個角度看,早期華人與澳洲是相互依賴的關係,不存在恩賜或歧視。假如非得要說恩賜的話,是大自然及曆史發展的必然;倘若要說歧視,是文化衝突的結果,或者是各自視角的不同。甚至可以這樣說,英國人較華人來得早,英國對澳洲管治體係的形成及發展是華人無法達到的。試看其它華人在海外所建立的政權,除新加坡外無一幸存,其間因果頗值得研究。
同時,與“坑”有關的兩大產業都離不開華商的供給,與其它產業一樣形成一個循環,當缺了角時各產業均會塌陷。
孫中山說“華僑是革命之母”,姑不論他說這話背後的政治意圖,可一正一反來說。華僑出錢出力支持推翻滿清,但國內同樣是源源不斷地供應了華僑在海外的生活所需,同時更多的是親朋戚友血緣的精神支撐。這主要的原因在早期絕大部份華僑的意願並不是長期定居,後來是在溶入當地主流及回歸間搖擺不定。這種心態在相當數量的現代移民中依然存在,既沒有打算全心全意溶入社會,卻又怪沒有機會進入主流社會,隻是沒有考慮其間真正的問題是“以我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