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隨翻隨摘隨憶 能感受得到 , 那塊繞在南院上的雲,又來了,看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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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識———/漢簡散議(二)

(2025-05-02 03:35:06) 下一個

甲骨文,銘文,蝌蚪字,看著就覺得特像小孫女落地開口哇哇,接著手也劃,腳也蹬。不是幼稚,而是太萌了。甲骨文,銘文,蝌蚪文,像閉著眼睛畫出來的,或者一邊幹活,一邊說笑,一邊畫出來的。看它們,會撲哧,ops,像小孫女出生頭一周內的偶然睜下眼,“她笑了”,頭隻向她媽懷裏傾,不理他爸抱。沒有童心,寫什麽大篆?眼睛睜得大大的,描什麽銘文?怪不得看到什麽宋大篆,清蝌蚪,汗毛直豎,老牛吃嫩草,劉曉慶七十裝十七。

 

漢隸如娃,男孩沒變音,女孩剛發身。漢字最好的,都給了漢隸。

 

有道漢隸“蠶頭鳳尾”。真是個膚淺認知。“春日????,杏花吹滿頭”,頭在哪兒?馬尾又在哪兒?“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這重情意,始在哪?終在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這種少年派,是人類的至性,沒有首尾,沒有三寸,沒有天靈蓋,沒有腳底心。漢隸是漢字魂靈的過去進行時,現在進行時,完成式,將來完成式。

 

漢隸的捺,捺到你想也想不到的地方;漢隸的起筆,多少多少的“驀然回首,那人卻在”;漢隸的“日”,是可以跳蹦的,一點沒有恒星的端;漢隸的“月”像女娃撒開來耍,嫦娥廣袖嫌長,又嫌織女太磨嘰;“國”字正經不起來,“家”字就是一副呆不住的樣子;“一”如浪,浪打浪;“丿”,一會兒像針,一會兒像帚,一會兒像女娃掛在腦門兩邊的一丟丟發卷,一會兒奮發像少年的一個箭步。

 

漢隸,是漢字懂事了,但並不世故。《史記》就是漢簡一巒。《史記》之後沒來者,有一個原因,司馬遷寫的是漢隸。漢簡,哪一塊滑?《史記》那麽多卷,找得到一處“油”嗎?漢簡裏的人物,是霍尊,霍去病,李陵,蘇武,汲黯,他們都是隻有漢隸才配得上書寫的人物。自己試用楷書抄《史記》,抄到自己不好意思再抄下去。晉以降的花花行楷,去寫寫楊燕環,酒幹了倘賣否吧。

 

漢隸,就是中學課堂裏的發生。鄰座女娃遞過來的一塊果香味橡皮,男孩拿來擦了字跡,一聲“謝謝”還了,女娃“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了;轉學的男孩走到女孩前麵,不由分說,緊緊一抱,女孩懵了,醒過來時,不見了男孩的影子。讀漢隸,就是讀漢字的青澀,讀漢字的豆蒄年華,就是把自己早早打包的少年拆開,把自己生命裏最有價值的東西抖落一地。

 

商甲骨,周銘文,懵懂著,木訥著,呆哄哄著,傻不愣登著;漢隸來了,漢字笑了。漢隸是漢字成形的趣,裏麵有多少原生態般的樂。漢隸,看不到固定筆法,但結成的字型,如楚之髻,燕之鬂,秦之公主墳,般般生動;漢隸的結體,自己,任由,所謂自由。清以前的書法,粘住二王,寫來寫去,羲獻玩剩下的。清人會玩,找到漢隸,一下蹦出王鐸,鄭????,金農,康有為。漢字梅開二度,好玩起來,風趣起來。

 

漢隸的趣,高級,像Caruso 唱《奇異的和諧》,像陝西塬上的老羊倌吼《信天遊》,最不濟的,也有《這世界,我來了》的韻味。讀漢隸,沒一處心氣不往上,在這往上的路上,還一路歌聲,玩笑聲。有時都會有點與走在郝本的旁邊,走在茜茜公主旁邊的虛幻。漢簡,是漢字的廳堂,是漢字頂級party。在這裏能遇上和教父一同跳探戈的那個女Teenage,能遇上婚前的茜茜丫頭,還能遇上《戰爭與和平》電影裏的那個盼望舞伴的女孩。少年哪識俗滋味,漢字的少年漢隸,《汲泉水的姑娘》一般,線條與清水一色,萬端儀容和比sense of humor小一號,比小確幸大不少的情意齊揚。

 

在漢簡裏淘寶,有拚多多之樂,也有抖音之樂。一會兒發現一個新結構;一會兒“三點水偏旁還可以這樣寫啊”的驚乍,感受豐富得要爆棚。

 

漢簡,真是個“我的媽呀!”級的寶貝。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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