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唐·韓翃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
議: 許多許多的這樣的“詩”前,有問,到了“詩”的份兒了嗎?
這類詩句中,隱約出對一種輕視,很像叫唱戲的叫戲子,做文章的叫耍筆杆子的。
更深點看,也有幾分像叫窯子裏的“婊子”“雞”。
方塊字難學。知其難而尊敬於識文斷句者。而識文斷句者則往往使變成舞文弄墨的雜耍,結果,文字與實際的人生分離,使其文化和文明露出死相。
在《四大名著》中,讀得出點看官聽眾的尊敬嗎?“且聽下回分解”,是不是很這裏文章文學的相貌?
有道,文學,使人得以共情。讀多了詩經,唐詩宋詞之流,很像聽說的漸入佛境,從活人變成活人型。升天沒有看到,銀樣蠟槍頭的義烏牌殉葬品的質地倒是真真地具備了。
經常在讀詩詞時要說出聲:為什麽好好話不好好說?將中國詩史的三分之二(或許還不止)說成“好好話不好好說”的曆史,過份嗎?
《菊花》唐·元稹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議:已然“繞舍”,為何“遍繞”?道是第二人繞是人在繞。總之,給“繞”糊塗了。
若要使人不糊塗,就應將第一繞寫足,寫精,寫細;將第二繞寫活,寫深。卻一轉筆,煲了碗雞湯。
由此得見什麽叫文學中的雞零狗碎。
不老實於觀察,不下力氣積攢,迫不及待出貨。七絕五絕者,多少如斯這般?
長話短說,短話不說,沒得說就不說,不行嗎?偏不,“不會做詩也會吟”。唉!
《春雪》唐·韓愈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議: “都未”當是地名。如是,則句句推進,頗進行曲的味道。
可惜,“都未有”是“還沒有”的意思。好沒勁!這能叫詩句?
後兩句寫出采來。但“嫌”已有意在,“故”字就嫌有點重複。
絕句常以這樣的巧和靈取勝。讀它們,就是在看抖機靈。故,偶一為之,瞥上幾眼,就夠意思了。多看,如吃老家人的請,碗頭上被揀滿了,卻吃不出什麽滋味了。
《秋思》唐·張籍
洛陽城裏見秋風,欲作家書意萬重。複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
議: 可謂巧秀想家。
讀司馬遷,覺得一重深重,有如“我說不出話,但以此紀念劉和珍君。”即寫給抽屜的話,連閨蜜都不給看的。
《孔雀東南飛》《花木蘭辭》《古詩十九首》中,見得到這重沉重。
不玩想念。好難。讀唐詩宋詞,覺得。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就是不玩。“複恐匆匆說不盡,行人臨發又開封。”本來不是個玩,拿出來給人看。成了個玩。
王維玩靜,孟浩然玩寧靜致遠,蘇軾玩灑脫,還有的玩憤慨,玩…..
所以,這首詩,使讀出個玩來,“意萬重”,有點辭大於義,像開口閉口的“斷腸”,“欲絕”。
絕句 宋·誌南
古木陰中係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麵不寒楊柳風。
議: 上了年紀人的話。平實,細節,有一說一,沒太多描寫的勁了。怕雨,要拐杖了,很在意幹濕,怕冷,把個一把年紀說個底掉。
這人身體不怎麽樣,蠻弱的,看都看不重了,觸也深不了了,想都累得慌。
這二十八個字寫得充沛。把老的憾意透露出來,且不裝嫰,不裝“老夫聊發少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