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徐悲鴻齊白石紀錄片後
徐悲鴻的馬,齊白石的蝦
徐的馬,在甲午海戰,五四燒樓,平型關大捷...裏來回跑。
齊的蝦,就在自家的魚缸裏遊啊蕩。
徐,亦畫,亦交際,有時分不清。
齊就是送給毛主席畫,不過是應酬,去送的是畫。回到家,還是畫。就是個畫。
徐多大,海歸的派,新潮的譜,中西通吃的架勢。落筆就是大家甚至公家樣,縱然是私函,贈友。拉遠了看,他是討了海歸的巧,趁了很少人知道歐美藝術的機,頗有綜合天時地利人和的才。
齊,老工匠,老藝人。喝紹興酒,磨徽州墨,畫灶前蔬果,兼潭裏池裏魚蝦;送畫索筆潤,就好年輕女人這一口。卻是越看越仰視,人情物態水靈靈地天地間飄逸。
徐畫,學院的牆圍著,流派的圈箍著,有沒有意義的瞻顧估摸著。畫的,特適於展覽,事先來個作品發布會再好不過。總之,是社交,要推助的是社會的這改良,那運動。
齊,拽極時,一四合院。畫,是手藝,是養家糊口的營生。畫累了,酒一口,茶一杯。友人來了,雖不白丁,也不陽春白雪,多嘮家常,常及畫的行情。總之,就過個藝人的人生,畫身前身後所見,心裏心外喜歡。
徐的字,一派文化人的端,全是弄墨人的架子。肩架巧安排,布局好算計。瞄準了中國書法不得伸展的要害,卻也不去踢翻那圈人的筆法,懵人的評判,化變成自家的獨食,古為今用,推陳出新起來。
齊的字,老農灑水種菜樣。擦汗還有姿態,歇腳哪顧旁觀。筆啟筆止,率率的性;字態字架,該咋樣就咋樣。好字,說不上,可誰也學不來。海歸的試試?祖傳的臨臨?沒門兒!
私事不能公做,海歸徐怎麽明白?和嚴複魯迅徐誌摩一列,都是維新人物。國畫多少個獎項,書法多少個杯盞,上網上拍賣行去賣,也一副社會菁英派頭。
私事隻會私做,齊除了它想不到其他。賣畫所顧忌,對得起人家給的價;蝦子的眼東向西向,前腿長還是後腿長,不留一點馬虎;大家喜歡,粉絲多多,齊拳抱“吉祥”;毛主席也要,寫上萬壽無疆。
社會潮流,鬧極不過海嘯。過後,巴厘還是巴厘,福島還是福島。徐風傳給羅中立,流民圖變成陝北老漢,太圖解了,快成文宣。還好,羅中立陳丹青也畫帳篷一遇的藏家女娃的呆笑,流浪狗的蠢樣。
齊白石,不在潮流中。他是中年人,老年人,年過九十的壽星。除此,還沒聽過其他頭銜。清末,做工匠活;民國,做畫家活;解放了,還是個畫麵。時代潮流於他,小橋流水,女人家用來涮洗,男人家常當個觀賞。唉!何其難能可貴!何其珍奇寶貝!
徐的馬,奔樣,跑不出畫,嚇你;
齊的蝦,可能遊出橫幅,激神靈性。
掛個徐的馬,堂屋得加高,粉刷,不弄出個展覽樣覺得對不起那派;
齊的一籮草莓,一盤荔枝,幾尾魚蝦,茶幾上放,行;木柱上掛,搭;我家飯桌上的年曆,十張齊白石小幅,看得四季不用點眼藥水;
這就叫人物的畫和人的畫。
為什麽什麽添磚加瓦,忙得!進家門後的理鍋台,清廁所,懶著做。齊白石多做了進家後的活。和他不認識的上海女人張愛玲,同樣。
山河總要破碎,不太平軍,也會“拆”字一筆地開發。這時,就看到守住四合院的齊白石,陸家嘴有個兩居室的張愛玲的厲害了。
百十年間,若無斯私,就是個《芙蓉鎭》結尾“運動囉、運動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