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哪扯到哪

隨翻隨摘隨憶 能感受得到 , 那塊繞在南院上的雲,又來了,看著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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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雜憶當農民

(2019-11-10 06:38:26) 下一個

“再教育”我們的,概稱師傅。

有個50來歲的師傅會背孫中山遺訓。幾個男知青幹活休息時總哄著他背。“背過了,背過了”“我沒聽過,你再背一遍”幾個來回後,他就背。“革命尚未成功,我同誌仍須努力”響起來,我覺得周圍絢麗而莊嚴起來。

這樣“文藝”的時刻,還有電線杆上的喇叭裏的春之聲,盛中國的小提琴曲;住在隔著兩扇門的劉文林突然的引頸高歌。

再有,自己在用詩做日記,自題:田原詩記。

 

殺豬。總由場長宣布。每人分幾塊?忘了;怎樣得好吃,忘了。從打飯口裏飄出的肉香,縈繞在後來很多的時候。

 

惡其爛成糊的稀飯。為此,早起,去打湯裏晶晶著米粒的粥。

 

何啟龍送來了我的大學入學通知書。上完了大學,仍未知其輕重。

有友人公派法國留學。其時,我在蘇州工作。請了假,回去告別。“你專門回來的?”問話裏有“至於嘛”的訝。就答:“順便的”。他就有釋然表情。

一下想起何啟龍的送,那裏麵有莊順民,張久明的關切。一下,格登格登的懷裏。

那時,何啟龍放下通知書,喝杯茶吧,就“我回去了”地走了。自農場回城的車費過一元。那個年代的一元。

 

馬維瑜 : 她被認可,顯出社會良知的不薄。為什麽?至今也弄不清。遇見她,使信,多維不僅於自然,也於人間。

 

那一帶人的口音,南京話不是,蘇北腔間或,說出個事情原委就是不夠的話。

 

趙師傅:“糧食的問題,是個季節的問題。” 就覺得他的表裏,能端到大家麵前說的話,就這一句,且還是“緊跟”了“形勢”學的。

 

蔡師傅:腿上有見了不可能不問的疤痕,很頑固的,呆了很有年頭的氣象的疤痕。“梅瘡留下的。”“年輕時在城裏幹活不知道怎麽染上的。”眼裏的光,久處,見到黠,見到曾伸出村莊的見識。

同屋住。曾請大家去他家吃過一回飯。吃得什麽,記不住。橫貫村裏的臭水溝,他家堂屋一角有個舊櫥,牆上掛得一排鋤鏟,一直記得。

 

有個上年紀的女的,對,叫陳師傅。總在說話。熱情顯顯。卻鮮見與人對視。就會覺得她的察言觀色。

還有個女師傅,年輕著。黨員撐著她的所有。大田裏有言“要能去城裏工作,我才不要這黨員”。言出覺失,做噤聲的怪臉。這也是我見過她最好看的一瞬。

 

有個男的,名字裏有康。蹾實著背和肩。曬不曬都紅都黑的總笑嘻嘻的臉。挑不完,也挑不垮的樣。一張口,就讓人明白“我說不清”,不管說什麽。

 

怎麽也記不得廁所在哪兒?有嗎?怎麽辦的呢?

 

最美的,是馮江陵。喉音重卻不妨亮;意爽,天生不知道隱藏;一麵對就表裏矮她一截;就看到就看到的眼,你有她看不到的,十有九是陰暗角落;和她一道來的,都走了。就覺得,孤獨的不是她,而是走了的。

我姐和她初中高中同班,又下鄉同一地。她隻多看我一眼。可這一眼,一直一直地記得。

 

十一

夏天。下工。女生會去廚房打開水。沐浴後的長發披,隨便衫,美麗著。雖還萌著,仍被感染。

 

十二

董書記:姐回到家,不斷她講到董書記。見到了。站直了,當是個大個子。幾乎沒有農村人的樣。所在的農場連他懂得一部分都不是。俯視,洞察,理解眼前所有發生的眼睛。不幹一點農活。純幹部。放在舊時,叫鄉紳。

議:有他們,中國永遠是中國;沒他們,中國不知會咋樣。多少年後回憶時,以為。

 

十三

農場裏有總在占地盤,找茬鬥毆的: 永遠碰撞不上的看,說,想,做。他們鬥毆,鋤頭,鏟子,鐮刀全上。他們爭誰凶,誰狠,誰老大。

後來讀到曆史上的宋代的張順王小波起義,清末民初的小刀會,青紅皂白幫,了,就會想起他們。

不是造反,就是個鬧,所謂渲泄,留下的,是凶殘的遺跡。

後來聽說其中有的當了不小的書記,做了生意的,就聯想到《水滸》裏的招安。並有了以下的見識:

那時順從的,積極的,後來多叛逆,至少反省。那時,不吃那一套的,開追悼毛主席死的會,就是不許女友戴孝的,後來多進了那一套。於其中,蠻見到中國社會的。

 

十四

張朝陽,王雙洲,欒平寧,李勤篤 : 將所有的知和識都用在了對周遭的適應。

王雙洲,看完信,總燒掉。會說:“燒掉是最好的銷毀方法”。

張朝陽做農場支書,住進了最難纏的知青房間。其誌礪礪,滿農場的謔謔聲。

欒平寧諄諄於向上門求教的莊順民和我:“要熟悉生產。”

李勤篤上調進城做片警,不久就評為“優秀”。

自己直到昨天還在想,要是理論不聯係實際,該多好!譬如,大家都在救亡圖存,關心大事,夢起夢落裏,就是不聞不問,開一爿地,謀得自己的食用。餘下的時光,看雲輕霧淡。離周遭並不遠,和自己親密無間。

 

十五

蔡師傅,後來升成副場長,是個壞人。壞在哪兒,說不清。旦想起,全是壞。很細的眼,隻會窺,沒有看。最坦白時也是個猜。

 

潘場長,粗坯。台上,他“形勢喜人”,台下就和“形勢逼人,形勢促人”。齊笑,歡聲。他跟著笑,沒聲。

 

蔡潘貪汙。做會計的莊順民知道得詳細。拉起我,去吳家閘找那個負責知青的公社幹部。至其家門,報不在。以後,彼此不提及。眼裏,莊順民的份量幾倍倍地加重。自己有多勇敢的置疑也幾倍倍地見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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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最愛藍色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姚順' 的評論 :
冬天才見點白。沒一天功夫就化了。還在等著下大雪呢,感覺到的現在的暖也許隻是一種暫時的假象。真的寒冷還沒有來臨呢,到時您可真要多穿點來保暖。
姚順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最愛藍色' 的評論 : 總見你誇。聽到都快忘了冬天Here。
最愛藍色 回複 悄悄話 描繪的有趣生動。讚。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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