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弢譯——艾興多夫

 

雪花蓮       作者  艾興多夫 （德國）

Schneeglöckchen

Joseph von Eichendorff

's war doch wie ein leises Singen 
In dem Garten heute nacht,   
 Wie wenn laue Lüfte gingen:   
"Süße Glöcklein, nun erwacht, “ 
Denn die warme Zeit wir bringen, 
Eh's noch jemand hat gedacht. " -
's war kein Singen, 's war ein Küssen, 
Rührt' die stillen Glöcklein sacht,
Daß sie alle tönen müssen   
Von der künft'gen bunten Pracht. 
Ach, sie konnten's nicht erwarten, 
Aber weiß vom letzten Schnee
War noch immer Feld und Garten, 
Und sie sanken um vor Weh. 
So schon manche Dichter streckten
Sangesmüde sich hinab, 
Und der Frühling, den sie weckten, 
Rauschet über ihrem Grab. 

   作者：約瑟夫?封?艾興多夫（德國）

   翻譯：XXX （德國）   來源：歐洲華文筆會 62期

宛如一首輕柔的歌，    
昨夜在庭院裏低徊，     
宛如溫和的風在遊弋：               
“醒來吧，可愛的小鈴鐺！
我們已迎來了暖日，
於人始料未及之時。”——                
這不是歌，而是一個吻，         
撩動了小鈴鐺平靜的心，           
教它們不由自主地呢儂軟語起來，                

在那即將來臨的五彩繽紛。
啊！它們迫不及待，    
盡管上一場雪，            
仍然覆蓋著花園和田野，
它們痛苦地垂曳在雪地裏。
多少詩人也如此
疲憊不堪地倒下，  
被喚醒的春天，
颯颯掠過他們的墳墓。

 

     讀後感    金弢

很美的譯文，詩意軒酣，感受了。

很遺憾的是不認識譯者本人是哪位翻譯大師，恕我鬥膽在此胡謅一氣。大家切磋，一起探討，若有冒犯，見諒是幸！

談一個德語話題 （詩文引用）

1.宛如一首輕柔的歌， 

譯文中，doch 沒有翻譯過來，這是一種強調，能否譯成：“恰宛” 或 “恰如”，這樣 doch 的語義就體現了出來；

2.昨夜在庭院裏低徊，

這裏的 “低”，是譯者的主管臆測，原文裏是沒有這層意思，能否譯成 “悠徊”，詞義相同，但信達雅更到位；

3.宛如溫和的風在遊弋： 

德語裏流動的空氣有： Wind、Luft 和 Hauch 不同的三種，當然還有其他的描述；這是溫煦的氣息，譯成 “風” 太強勁了一點，這是大地回春的氣息，雖然依舊白雪皚皚，但春天的步伐已經響起；

4.醒來吧，可愛的小鈴鐺！

“nun” 的語氣詞沒譯出來，能否譯成： 該醒醒啦，可愛的小鈴鐺！這麽一來，小小的雪花蓮成了貪睡的小可愛；

5.我們已迎來了暖日，

“denn” 為漏譯，沒有翻； “暖日” 頗顯生硬、牽強，即使網絡語言能找到，也不適合詩文；網絡語言曇花一現，而詩文將流芳百世；能否譯作 “和暢的節令” “節令” 表示 “節氣”、“時令”； 至於 “bringen” 譯成 “迎來”，可以斟酌，這一詞語有方向性語感；

6.於人始料未及之時，

想到了“始料未及” 能這麽譯很難得，這一短語不好譯，譯文會顯得囉嗦，隻是 “始料未及” 往往形容突發了一件壞事，就象英語裏的 by chance and by accident，碰巧偶發的事有好壞之分。相應的成語可以考慮：出乎意料、出人意料、出人意表等；

7.撩動了小鈴鐺平靜的心，

這個 “心” 是自己加進去的，原文裏讀不出來，尤其是對那些依然沉睡的小雪蓮，第一縷春意或許首先撩撥著她們的身體； 

8.教它們不由自主地呢儂軟語起來，

“不由自主” 不如 “情不自禁” 來的好，因為有個 “情” 字； “呢儂軟語起來”，有 “吳儂軟語” 一說，想創新，也未必不可；

9.在那即將來臨的五彩繽紛。

Daß sie alle tönen müssen   
Von der künft'gen bunten Pracht. 

按原文，這應該是一句話，一層意思，看你的斷行，似乎成了兩句兩層意思； “tönen” 的基本意思是 “上色調” 和 “哼曲調”，我覺得這裏該取第二意思，盡管接著有 “bunten Pracht”，小雪蓮為乳白色，就色彩似乎與 “bunten Pracht” 無關，加之文裏有個 “von”，意味 “tönen von”, 就有了為頌唱哼起了小調，為那即將來臨的五彩繽紛；

10.盡管上一場雪，仍然覆蓋著花園和田野，它們痛苦地垂曳在雪地裏。

“盡管” 在這裏用反了，應該用 “然而” 或 “但是”。“盡管”的用法： 盡管上一場雪仍然覆蓋著花園和田野，雪花蓮卻依然昂首怒放。這樣文理才通。

11.多少詩人也如此，疲憊不堪地倒下，

“sich hinabstrecken”，沒有倒下的意思，是指那些詩人將身肢深深紮進土裏，因為他們（吟詩）唱累而死去了；“深深” 以示 “hinab”；

12.被喚醒的春天，

原文是： Und der Frühling, den sie weckten, 應譯成： 他們喚醒的春天。因為詩人長眠地下，而且還是 hinab，所以他們跟春天靠得最近。春天的到來是從大地複蘇開始的；

13. Rauschet über ihrem Grab. 

把 “Rauschet über ihrem Grab.” 誤譯成了 “Rauschet über ihr Grab.” 沒注意 “über” 用的是第三還是第四格，“颯颯掠過他們的墳墓。” 沒掠過，而是在 “墳墓上方飄著”。

通過對雪花蓮的描述，詩文歌頌了死去的詩人無私的奉獻，是他們為他人喚醒了春天。這同時也是作者對死者的悲哀，因他們已不能再跟雪花蓮一樣沐浴年複一年來臨的春天。

因為這首詩太美了，所以我也試著習譯了一遍，如下：

 

雪花蓮

恰如一曲低吟的歌， 
   
昨夜在庭院裏悠徊，
   
忽如溫和的氣息在飄遊：
             
“該醒醒啦，可愛的小雪蓮！

那是我們捎來了和暢的節令，

出乎意料地超前人們的期於”——
             
那不是歌，那是親吻，
       
它撥動著沉睡的小雪蓮，    
 
讓它們情不自禁鶯鶯聲聲

為那未來的五色絢爛。

嗬！它們已急切萬分，

然而上一場雪
           
仍然覆蓋著曠野和庭院，

雪花蓮仍苦不堪言低垂雪中。

然而又曾幾多詩人何不如此，

伸展著吟唱疲憊的身軀，紮進深土，

而他們喚醒的春天

徜徉在他們的墳塋上空。

2021年3月23日 新稿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