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禮物，送分題還是送命題？

聖誕新年將至，給家人和朋友送禮物大概是北美人民最經典的年末必考題。和中國過年直接給紅包不一樣，送禮物不僅考察送禮者的財商，更是情商的一次集中年檢。

 

周末我在人民的Costco看到一對中年國人夫婦在給朋友家的孩子挑節日禮物。隻見先生抱著一摞<English Smart>,<Math Smart>之類的數學英語習題冊如獲至寶：”這個太合適了，過節放假在家孩子也不會閑著了！” 太太不滿地說：“大過節的，你送這些幹嘛呀？還不如做手工的畫畫的”。

 

我相信他的本意是憂國憂民，為別人家的雞娃事業助力。不過要是別人家的娃學習已經很給力，那也不需要這些輔導書錦上添花；要是那壺正巧不開，豈不是直戳痛點、把友誼的小船撞翻了？最重要的是你們給熊孩子買這樣紮心的聖誕禮物，還能不能讓人家愉快地過節了？

 

 

年年過節要送禮，本來是圖國泰民安、社會和諧、妻賢子肖的。碰到這樣"不解風情"的怪蜀黎，直接把“送分題”做成了“送命題”。

 

入鄉隨俗，為了融入主流文化，在孩子們還相信聖誕老人的年紀，北美的華人親爸親媽每年都背負三座大山（禮物）的壓力：

 

1. 以聖誕老人的名義給孩子們送一份大禮
2. 以自己的名義給孩子再買一份禮物
3. 然後還要代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給孩子找禮物

 

孩子們誠懇地給聖誕老人寫信，為了索要各種禮物，把自己誇得像朵花似的要讓聖誕老人把自己放在“nice list”(乖孩子名單)上。

 

而做父母就得跟著這個清單，從11月初開始研究各種商家的促銷廣告，囤上禮物，還得東躲西藏在平安夜才擺到聖誕樹下，假裝大禮是聖誕老人駕著雪橇從北極村Ho Ho Ho一路南下送來的溫暖。熊孩子們齜牙咧嘴拆禮物，全然不知（或裝作不知）背後殫精竭慮、信用卡被打扁的“聖誕老人”本尊其實是親爸親媽們。

 

雖然忙碌了一點，這個年紀的孩子還是好打發的，一套樂高，一個芭比，一間玩具廚房、一輛單車或者一個電玩遊戲，就能讓孩子拆開禮物的時候兩眼放光，對人世間充滿了美好的希望與不切實際的幻想，全然不知未來雞娃道路的艱難險阻。

 

真的讓父母不知所措的是孩子青春期前後的那段時間。他們知道聖誕老人的真相，在成人和孩子的世界遊移，物質上該有的似乎都有了，快樂已經無法用禮物和錢來簡單收買。

 

親媽在黑五的亞馬遜網站上尋尋覓覓，在商店的貨架前走來走去，買文具孩子已經完全當收藏品，買圖書他們的興趣點很難get，買電玩又不想推波助瀾，給現金似乎太沒有心意......

 

和孩子小時候當媽的自編自導、自掏腰包、自己做觀眾上演”年度獨角大戲“不一樣的是，孩子到十多歲也已經自覺把節日送禮納入自己的必考題。孩子也會問我“媽媽，你想要什麽？” 

 

家裏已經人人都是編導，都有收禮者和送禮者、出題者和考生的雙重角色。看起來是“繁文縟節”，不過這點儀式感給了家人之間更多的bonding（紐帶），孩子現在還能一一細數自己印象深刻的聖誕禮物。

 

不管考題有多難，我家的聖誕樹下還是會如期堆滿禮物，有用的，沒用的，喜歡的，一般的（那肯定隊友送的無疑，你們懂的），就像大家會努力把考卷都填填滿，800字的作文卷不能一大半留白，至少態度要誠懇。畢竟，這是我們每年一次表達感情、試圖相互理解的一種方式、一個努力。

 

自從黑五以來，我們辦公室的購物女王每天都有一堆包裹送進來，老外給家人的聖誕禮物也是很搞笑，送給媽媽的禮物之一是貓貓狗狗造型的洗碗巾、貓貓狗狗主題的麵粉刮，價格不算貴，肯定用得著。另一位男士給家人買了下午茶禮券和太太共度浪漫時光。

 

當然我知道這些如果給我們家中國外婆肯定是要被強烈鄙視的，“華而不實” 一句話就把中西送禮文化的不同給劃清界限了。

 

可是禮物一定要夠貴才代表心意？我們對上一代的感恩、對下一代的愛真的是禮物價格的高低、紅包數目的大小才能衡量的嗎？

 

今年女兒過十二歲生日的前夕，她問我給她送什麽禮物。我想到了前一陣在小本本抄下來特地加精加粗的金句：”我給了你生命，那不已經是人世間最寶貴的禮物嗎？“ 這碗雞湯頓時把什麽都想要的貪心丫頭灌得無言以對、連聲說對。

 

跟真愛和親情比，任何物質都黯然失色。

 

所謂送分題也好、送命題也好，其實本沒有標準答案，也無關答題技巧，而是重在參與。你可以把它當小測驗，一副手套、一雙襪子就不少，學霸體質的你也可以把題做成高考、考研題，一個特殊的家庭假期、一件向往已經的奢侈品也都不未過。重要的是，我們不要吝惜在這“年檢”的時候秀秀我們的感受，全當它是自己對親人朋友獻愛心、表忠心的一個機會。

 

本著“救救孩子”的善心，我還是沒忍住跟Costco裏那位聖誕大叔說了句“如果你想讓孩子永遠拉黑你，就把教輔書全買上”。大叔終於地把書放了下來，他邊上的太太朝我會心一笑。

 

不得不承認，有些考試，確實是女同學比較有天份。這不，我女兒又拉著我要去給同學老師買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