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歹人夜闖小客棧郎桐中槍
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郎桐把梁山當兄弟,人家可沒把他當朋友。這不是合夥出去坑門拐騙,這叫造反,掉腦袋的事。
郎桐琢磨的挺好,這梁山也是跟他一起作過惡的,大清朝一倒必得攀附權貴以求自保。
想那梁山市井小吏,他不跟著自己跑能行嗎,所以郎桐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梁山說動。
梁山這類人胸無大誌,活著有口飯吃就得,他才不想跟著造反。造反有什麽好,成不成兩說著,成了他也是個跑腿的,不成腦袋就沒了,犯不上。
至於說仇家上門索命,那不要緊,誰當大老爺跟誰混唄。他明白自己跟郎桐不一樣,郎桐是主謀,他是從犯,到時候不管什麽事都往郎桐身上推,啥危險都沒有。
現如今話說到這份上了,梁山可不敢拒絕。他知道郎桐心狠手辣,武藝也比自己強,打不過他,隻能先應下來,看看形勢再說。
“我聽大哥的。”就這一句話足夠,什麽都不用說了。
倆人接著商量,怎麽才能偶遇尤夫人,出手相救。不能在道邊眼瞅著車馬隊被劫不管,單等胡子退了上前救人,那不全露了嗎。
郎桐也為這事發愁,本以為胡子白天動手,目前看來沒有,車馬隊也在城中夜宿。隻能尾隨隊伍,等機會出手。
那這夥人住哪了呢,遼陽城不大,能住下幾十號人的旅店不多,得先打聽打聽。
郎桐讓梁山去把店掌櫃的找來,不大會兒掌櫃的來了。
郎桐道:“店家,城內最大的旅店是哪一家呀?”
掌櫃道:“城西頭有家來運客棧,那家最大,前院後院幾十間屋子,能住百十來號人。”
郎桐又道:“這麽大的客棧,有這麽多人住嗎?”
掌櫃道:“那兒離官道近,來往客商都住那。尤其是帶著騾馬的車隊,院子小了裝不下,誰敢讓騾馬在店外頭,盜馬賊多的是呀。”
郎桐點點頭,給拿了塊碎銀子,掌櫃的出去了。
掌櫃的一走,倆人都站起來,四目相對,帶好家夥就走。
去哪啊,那還用問,來運客棧啊,得找到車馬隊,緊盯著。
話說連升把吃的帶回去,尤夫人一看就嘔了,大罵尤仲文害她。飯也不吃了,讓車隊快走,進遼陽城。
按理說出遠門都帶些幹糧,尤夫人的車上也有點心、饃饃什麽的。她就是不吃,就是想折騰。
夫人發話了,趕緊走吧。進了遼陽城,連升說住哪啊,田五牛對這裏熟,說住來運客棧吧,那地方大,咱們人多住得下,院子也大,車馬有地方安置。
一行人就進來運客棧了。
客棧老板一看來了這麽多人,自然高興。都給安頓好了,殺雞宰鴨好生款待。
田五牛把親兵分兩夥兒,上下半宿值夜,讓連升和把總都歇著,他陪著值守。
折騰一天了,吃罷晚飯就分頭睡了。上半宿值夜的親兵也累壞了,哪還有值夜的,有的幹脆就沒出來,膽小的靠車上睡,隻有田五牛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裏拎著腰刀精神頭挺足。
轉眼間就到半夜了,什麽事都沒有。正準備喊屋裏人起來換班,忽聽見院子外麵人聲嘈雜,亮子油鬆照得天空如同白晝。
田五牛大呼不好,胡子圍上來了!
這下院子裏亂了套了,屋外的喊屋裏的,掏槍的掏槍,拔刀的拔刀,連升和把總也出來了,都是嚇得麵如土色。
田五牛並不驚慌,叫一個親兵把奉北鏢局的旗子升起來。院子裏有旗杆,幾個親兵手忙腳亂的就把旗子升上去了。
連升站在院子當中,琢磨不對勁啊。二當家的說了,出遼陽界才動手呢,這怎麽改主意了。
田五牛讓大夥別慌,一會兒聽他的號令,他不說動手誰都不許擅作主張。
還想動手?把總和親兵們都快尿了,個個驚慌失措,體似篩糠。
連升湊到田五牛身旁道:“田大叔,咱們那鏢旗管用嗎?”
田五牛道:“夠嗆,敢圍咱們的就沒把鏢旗放眼裏,得問清是哪夥人。過會兒你往後麵站,有我甭怕。”
院子裏亂了好一陣子才安靜,院子外麵也沒人說話,田五牛看看屋頂和院牆並無伏兵,才開口道:“達摩老祖威武!”
連升聞聽差點笑出來,達摩老祖?遇上胡子你提一和尚幹嘛呀。
達摩大師是胡子的開山祖,胡子拜祖師爺都拜達摩。達摩大師乃十八羅漢之首,而十八羅漢又以殺富濟貧為已任,故此達摩就成他們祖師爺了。
田五牛喊完這句牆外沒人搭話。
又喊了句:“西北懸天一塊雲,烏鴉落在鳳凰群,不知哪是君來哪是臣?”
還是沒人答話,田五牛的臉色可就變了。低聲對連升道:“外麵的不是綹子,你去把鏢旗降下來,揣好。把尤夫人帶出來,咱們一會殺出去。”
連升沒聽明白,田五牛怎麽知道外麵的不是胡子,人家一個字都沒說呢。
“田大叔,還沒見著人,你怎麽就說不是胡子呢?”連升得問問呀。
田五牛道:“我拜了他們祖師爺,他們理當跟咱們客氣幾句,我剛才那套詞,他們得回話說西北懸天一塊雲,不知黑雲是白雲。他們一個字都沒有,不懂規矩,要麽就是要趕盡殺絕,不留活口。”
連升心想高字號的人沒說要殺人呀,隻說都逮到山上去,田五牛怎麽說不是胡子呢。
既然田老鏢師說了,按人家說的辦吧。連升過去把旗降下來,疊好揣懷裏,又回屋裏喊尤夫人。
田五牛對院子裏的親兵道:“今天日子不好,車上的東西咱們不要了,待會打開院門隨我殺出去,敢擋咱們道的,一個不留。聽好了沒有!”
親兵把總和眾親兵都要哭了,怎麽了這是,剛出奉天就遇強盜,還有沒有好人的活路了。
那把總更最是驚慌:“車上的東西都給他們還不行嗎,咱們退出去不就完了。”
田五牛道:“今天這殺法,叫殺人滅口,寸草不留。你沒瞧見人家一個字都沒吐口嗎,沒話,不留痕。”
連升這時候已經把尤夫人帶出來了,田五牛讓他們去後院牆,想辦法把尤夫人弄到牆外。
車馬店的院牆都不高,土坯牆。連升找倆親兵,一個先翻出去,跪在牆邊,另一個在牆裏跪著,裏外都有仆人。尤夫人踩著親兵後背才算翻出去。
剛折騰完,客棧的院門開了,連升一看傻了。
外麵黑壓壓一大片,黑衣黑褲,手裏拿著兵刃,還有幾個騎馬的,個個蒙麵。
田五牛見大門開了,忙扭頭喊連升:“快跑!”
連升還猶豫呢,跑不跑啊,二當家的說了,別亂動,跟他們一起上山。
他還沒琢磨好跑不跑,可仆人和親兵早拉起尤夫人狂奔,沒轍,跟著跑吧。
這幾個人一跑,院子裏的親兵衛隊也亂了,各自爭相逃命,都奔院牆去了。
沒跑的那些是嚇傻了,他們哪見過這陣勢,平日裏跟著尤知府吃香的喝辣的,到哪都是大爺。欺負百姓拿手,要說跟賊人交手,沒比量過。
此時,有黑衣人在馬上舉手道:“一個都不能走了!”話音未落,槍就響了,攀牆頭那幾位頃刻斃命。
這下想翻牆的又龜縮回院子。
隊伍中又有三匹馬跑出來,奔連升他們逃跑的方向去了。
田五牛見對麵的已經開槍了,知道與自己判斷無異,怎麽辦,走為上啊。
他回頭一看,親兵把總正在那哆嗦呢,這就過去一抓他脖領子,幾步到了牆邊,甩手一扔,就給扔出去了。
而後片腿上牆,一扭身也出去了。
就這一瞬間槍子兒在田五牛頭頂飛過,差點就擊中。田五牛一貓腰,拉起地上的把總,倆人玩了命的跑。
這會兒院子裏可成了人間地獄,黑衣人是連刺帶砍,毫不手軟。不大會兒工夫,剩下的親兵衛隊都已氣絕身亡。
可這夥人沒殺隨車的車夫,也沒管他們。穿官衣兒的可都死了。
眾劫匪把馬拉出來,套好車,大搖大擺的出了院子,走了。
郎桐和梁山跑到遼陽城的時候十點來鍾。從奉天出來的時候就不早了,中途遇上倆革命黨又耽擱了一會兒,住店吃飯再出來,可就已是午夜。
倆人從旅店出來,想去找車馬隊的住處,沒走出多遠就聽見槍響。
其實,零星的槍聲跟放炮仗差不多,一般人不會核計有人打槍。可這哥倆是什麽人,衙門的捕快,心裏還裝著事,一耳朵就聽出來了。
郎桐辯了下方位,也不多言,撥馬就下去了。梁山在後麵緊緊跟隨。
跑了二裏多地,覺得前麵跑過來幾個人,郎桐喊梁山槍頂火,倆人就把槍操在手裏了。
等那幾個人跑到近前,郎桐才看明白,心中暗讚龔慶有。天機神算啊,他怎麽算出來的我能搭救尤夫人呢,這不跟諸葛亮一樣了嗎!
前麵跑過來的幾個人,正是連升和尤夫人他們。尤夫人被倆仆人拽著,跟拖死狗似的,她兩條腿都不會動了。
郎桐剛要開口發問,才發現遠處有三匹快馬跑過來,剛要辨認一番,哪知道槍聲已響,郎捕頭是翻身 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