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31）

盛唐鬼談之三十一鬥轉星移

嗣聖元年中宗被廢，武則天立其弟李睿登大位。適時徐敬業被貶為柳州司馬，途經揚州。
這位徐敬業咱們得說幾句。
這位將軍您可能沒聽說過，但他爺爺您一定知道，就是那瓦崗山上眾豪俠的軍師徐茂公。
徐茂公也算半個道人，能掐會算，對李唐得天下有功，其後人亦得封賞。
這位徐敬業呀，小時候既非平凡之輩，他爺爺早就算出來，此子日後作亂，於是設了個局想把他燒死。
這是親爺爺嗎？
沒想到有如天助，徐敬業逃脫了。這下徐茂公不敢再打歪主意，天意已定。
徐敬業在長安看武姓家族飛揚跋扈禍亂李家天下，心中不滿。他是一武將，免不了口無遮攔，說了不少壞話傳武則天耳朵裏了。
武則天更非等閑之輩，她沒處置徐敬業，將其貶至柳州。你呀，到偏遠地區扶貧去吧。
徐敬業去柳州路過揚州，這下有意思了。誰在揚州呢？有名人，駱賓王聽說過嗎，寫《鵝鵝鵝》那位。
駱賓王也是天人界下來的，徐敬業其實也是，而那武則天就是天神。
天人界屬六道，六道的哥們兒要跟天上的神仙作對，您想想。
故此說人的命天注定，所有人的命運投胎那一刹那就定好了，按劇本演，別說錯台詞就得。
那駱賓王也早就看武則天不順眼，倆人一拍即合。怎麽辦，反了吧！
又找了幾個人，他們就反了，後來把兩個李姓親王也拐帶著謀反。一位是越王李貞，另一位是琅琊王李衝，哥倆一同被坑。
咱們今天說的不是這些大人物，說的是揚州衙門裏有個小吏，名叫方成相。此人司職揚州下縣丞，九品，就是個跑腿兒的碎催。
徐敬業起兵的前一年，家裏發生了一件怪事。
他在衙門裏幹雜活，平日裏都是在外麵跑。有一天看見街邊有擺攤賣雜物的，其中有一物件不錯，是匹玉馬。
此馬白玉雕琢而成，因年代久遠，玉色泛黃，還有些地方斑斑點點，好像有血跡滲入。
方成相挺喜歡這馬，可又對那些血跡忌憚，本想購得又猶豫不決。
賣馬那位看出來他動心了，就說道：“此馬通靈，可知吉凶，有緣者受益。”
就是說這玉馬看著不太尊貴，可有靈性，誰得著誰有好處。
方成相哪能信呀，這麽好的東西你拿出來賣，唬傻子呢。故此默不作聲。
賣馬人又說：“此物於己家中已顯現異像，助餘躲過一劫，已不可留，無奈出讓。”
這玉馬呀，在我家救過我一次了，以後也不會再提示我了，沒辦法隻能賣掉。
說完還指指玉馬身上的血跡。
方成相覺得挺有意思，馬還能示警，頭回聽說，腦袋一熱，買下了。
這玉馬除了品相差點，雕工沒的說，活靈活現。方成相那叫一個喜歡，不但放在家中最顯眼的位置，還給做了一個紫檀的底座，更顯尊貴。
有好東西得顯擺呀，方成相時常請人來家裏喝酒，借機跟別人炫耀。沒過多久，衙門裏的人都知道了。
有一天方成相忙完了，想稀罕稀罕這玉馬，忽然覺得哪不對勁。瞅了半天瞧明白了，這馬是臥馬造型，前麵兩條腿是跪著的，今天不同了，左腿伸出來了，都伸底座外麵去了。
哎？這馬活了？
方成相開始恍惚了，這馬原來的左腿是什麽狀態，一時不敢確定。
第二天去衙門裏問同僚，同僚誰在意這個，有的說伸了，有的說沒伸，有的說擺酒吧，咱們再去看看。
什麽就擺酒呀，當我傻小子呢。
方成相隻能再看看，他都被人家說蒙了。為了確保自己沒記錯，他找紙筆把這玉馬畫下來了，聰明人吧。立照存證。
過了一個月，這一天方成相又來把玩玉馬，這回可真把他嚇壞了，玉馬的右腿也伸出來了。
這回可不是看花眼，也不是記錯了，他有“照片”呢。於是趕緊喊老婆、孩子來看，家人一看也嚇壞了，這玉馬活了？
方成相怕玉馬後腿再直立起來跑了，忙找個木匣裝裏麵，又上了鎖，壓在石碾下麵。
這可怎麽辦呢，得找人給看看呀。
有人給他引薦一位道人，他把道人請到家裏，打開木匣給道人看。
說也奇怪，打開木匣的一瞬間，玉馬的兩條腿縮回去了。
這一幕方成相看見了，道士也看見了。
道士看完玉馬，又問了方成相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
“此馬有騰空之願，且血跡斑斑，實為謀反之意，先生有血光之災，命不久矣。”
此言一出，方成相嚇壞了。謀反？活的好好的我謀什麽反呢。
“道長此言不妥，在下豈敢謀反，該不是掐算錯了吧。”
道士笑了：“先生還有陽壽五載，如若不靈，貧道願賠上性命與你謝罪。”
方成相一撇嘴，至於嗎，還玩兒命了還。
送走道士，方成相心裏別扭，賣馬人說此馬示警，還真沒說謊。可謀反這事跟自己不挨邊，平白無故我跟誰謀反去呀，我也不是那塊料啊。
愁苦之間媳婦給出主意了。
“老爺，既然此物不吉，以火焚之可好？”
這麽個倒黴玩意兒咱們給它燒了得了。
方成相一琢磨，雖說道士所言玄幻，可這馬更是駭人，哪有玉馬伸腿的。媳婦說的對，把它燒化了方可趨吉避凶。
時值冬季，家裏正有火爐。媳婦抱著木匣，方成相掏出玉馬就給扔爐子裏了。
白玉遇火，周身漸黑，並不碎裂。方成相覺得火燒未必有效，不如以利器碎之。
拿錘子把它砸成粉末得了。
剛要找鏟子把玉馬鏟出來，忽聞聽爐中有馬嘶嚎，如同將被宰殺之狀。
好家夥，真是活的，它還會叫呢。
把方成相嚇的，也不去找鏟子了，往爐子裏加劈材吧，掏出來它再咬我更麻煩。

就這樣燒了三天三夜，玉馬終被燒斷，嘶嚎之聲亦無。
玉馬毀了，可沒燒化呀，還在爐子裏呢。兩口子一核計，找個地方埋了吧，於是連爐子一起移至郊外，挖坑埋了。
玉馬沒了，還搭一爐子。
這當口徐敬業可就到揚州了，與駱賓王等人密謀造反。開始招兵買馬，集草屯糧。
方成相幹雜活的，負責征糧，得罪了不少人。他哪知道大老爺們要反啊，領命辦差，也沒多想。
這一年三月，駱賓王發討武檄文，徐敬業自封揚州司馬，帶著一夥人就反了。
這時候方成相才明白，敢情道士說的謀反是這麽回事。他也知道，這事成不了，否則道士不會說他要死。
結果呢，到九月份反賊就被朝廷滅了，參與之人統統下獄。
謀反那是大罪，都不用別人提醒，定死無疑。
方成相冤啊，說我是管糧草的，我沒參與呀。這時有人告他強征糧草，巧取豪奪，他得罪的那些人沒饒了他。
這次謀反牽扯的人太多，連皇室宗親都有份。名頭大的都押長安去了，大理寺侯審。方成相這一級的沒工夫審他們，先在揚州關押。
一晃就是五年，也不審也不判。
方成相還美呢，玉馬保佑，這都多活五年了。五年頭上，武皇登基，大赦天下，把方成相放了。
這哪說理去呀，沒死。
方成相有點後悔把玉馬焚了，跟媳婦再去郊外找尋，荒草遍地，埋哪忘了。
後來有一次朋友家裏做法事，方成相去捧場，剛好又遇上那道士。
可逮著了，原來怎麽說的來著，算的不準賠我條命，命我不要，折合金銀即可。
方成相一站道士跟前，道士就明白了，連忙道喜。
方成相說你別來這套，賠錢。
道士又笑：“貧道給先生算的是
嗣聖年的命，你本該今年問斬。誰想到先生富貴，武皇改年號天授，我那卦便不作數了。”
方成相聽著好像有道理，最終也沒搞明白是應該相信道士所言，還是相信賣馬的所說，那玉馬可護主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