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鬼談（34）

盛唐鬼談之三十四有鳥名“殺”

唐玄宗天寶年間，京兆尹崔光遠出門巡查。
京兆尹是個什麽官職呢，京啊就是京城，兆尹是市長，他是長安市長。
這一天崔市長帶著隨從圍著長安城勘察城牆，忽然一隻大鳥在空中飛過。
此鳥通身灰黑，身長五尺，嘴亦狹尖，翅展近丈。
這鳥啊，鐵灰色，有五尺長，雙翅展開快到一丈了。
崔市長沒見過這種鳥，仰頭觀瞧。那鳥在這夥人頭頂盤旋，久久不去。
一行人看傻眼了，從沒見過這種鳥，交頭接耳都叫不出名字。
隊伍中有個幕僚，第一個看明白了，大叫不好，勸崔市長趕緊回城，此鳥不祥。
崔光遠沒明白怎麽回事，但幕僚的話他還是相信，於是撥轉馬頭向城內狂奔。
回到府中驚魂未定，忙叫幕僚近前答話，得問問怎麽回事呀。
那幕僚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所見鳥名為‘殺’，據傳為上古神鳥。此鳥為亡人魂魄，入殮之前破棺而出，此物驚現，我等之中必有人不得善終，大人不可不防。”
崔光遠一聽，好嘛，原來是隻報殤鳥，自己從沒聽說過，真的假的呀。
“依先生所言，本官該如何是好？”你既然這麽說了，我咋辦啊。
幕僚又道：“在下聞聽文宗大和年間，有山西鄭姓富戶與縣令郊外狩獵，爾等於林中張網，偶獲怪鳥一隻，其狀與今日所見一般。”
唐文宗大和年間，山西鄭老板跟縣官一起出去打獵，他們在林子裏布了一張大網，粘住了一隻這樣的鳥。
“縣令憑生未見，命人解網擒之。鄭生亦出手相助，其與此鳥目光相對，不覺渾身冰冷，五髒懼寒，大有魂飛魄散之勢。慌忙之中閉目側頭，不敢再看，待再次觀瞧，怪鳥已然不見。”
這縣官哪見過這個，就要逮回家去。鄭老板也得伸手幫忙，可他一看那鳥的眼睛，自己就跟要死一樣，渾身不自在，嚇的不敢看了。等再睜開眼睛，鳥沒了。
“眾人不解，皆疑夢幻。鄭生有鄰善占卜，請來詢問，人道此鳥殺人，隻恐所見之人命不久矣。鄭生請之占卜，命無憂。三月後，縣令出門遇匪，舉家盡亡。”
大家沒明白怎麽回事，都以為做夢呢。鄭老板有人鄰居會卜卦，請過來一問，人家說這種鳥名字就叫“殺”，看見它的人當中準有倒大黴的，又給鄭老板算了一卦，他沒事。三個月後，縣官攜家帶口出門，遇上強盜，都被殺了。
崔光遠害怕了，那麽多人都看見了，怎麽單死官職最大的呢，真的假的呀。
既然會占卜的能看這個，那咱們也請一個給算算吧。隻因為看見一鳥就被滅門，招誰惹誰了。
這就差手下人出去找來一位，這位在長安城裏很有名。
崔光遠先把那天遇到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又問聽說這鳥殺人，到底有沒有這種事呀。
來人說：“有！”。崔光遠心就涼了。
來人又講了件事，說是開元初年，就是唐玄宗元年。範陽盧融生病在家裏休養。
正在塌上躺著呢，忽然看見有隻大鳥飛進院子裏，正停在院子裏的大樹上。
這鳥跟崔光遠看見的一樣，鐵灰色、大長嘴、身長五尺。盧融沒見過這種鳥，但瞧著一點都不喜慶，也懶得再看。
當他正要閉目養神的工夫，聽見呼隆一聲響，那鳥落地上了。
這下盧融精神了，這鳥太大，落下來展開翅膀占滿半個院子。沒等盧融琢磨明白，這鳥奔他這屋來了，已經登上台階。
這把盧融嚇的，好家夥，它要進屋了，隨便煽呼一下就夠他嗆。
巨鳥推開屋門進來了，盧融嚇得龜縮一團。這鳥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來慰問的。
最怪異的是，它那倆翅膀底下各有一支手，其中一支手還握著一隻短柄鐵矛。
盧融這下明白了，這哪是鳥啊，分明是個刺客。自己這身子骨肯定不是對手，這條命算是完了。
正這個時候，門口有人說話，說這是個好人，不能傷他。怪鳥隨即返身走了，喊話的人是誰也沒看見。
盧融後半生身體就沒好過，直到死一直病病殃殃的。
卜卦這位講的更玄妙，鳥還會持兵刃，還有主人，還挺聽話。
這些崔光遠都不關心，他隻想知道自己怎麽沒的。
卜卦人說大人您這卦我算不了，是因為此乃天機，給您算完了我命就沒了。
崔光遠不信，說幕僚說了，有個姓鄭的算過，幫忙算卦那位也沒什麽事。
卜卦人說了，鄭生不是正主，正主是那縣官，縣官提議狩獵，鄭生算不算都沒關係。怪鳥就是奔那縣官來的。
這下崔光遠聽明白了，敢情今天這大鳥就是奔我來的是不是？我張羅的勘察城牆啊。
越想越生氣，這不是糊弄大老爺我嘛。
“來人啊，此人一派胡言，轟將出去！”
他把卜卦的趕走了。
卜卦的一走，崔光遠琢磨了，今天這事不可掉以輕心，日後多加提防，作奸犯科的事一件都不能幹，要做一名清官，這樣上天就不會懲罰自己了。
“來人啊，今日晚飯青菜蘿卜小米粥，不得稍見油星。”
這不是要做清官，這是要出家。
轉年崔光遠調任西川節度使，崔大人還挺高興。誰說的怪鳥索命，瞧我這還升遷了。
等到了唐肅宗上元二年。肅宗是哪位，就是前麵咱們講過那個，有鬼卒進皇宮，迷翻天兵，殺皇上，被殺那位。
劍南節度使段子璋起兵謀反。
唐朝人脾氣太暴了，縱觀大唐三百年一大半時間都是在謀反與平叛的路上，這是為什麽呢？
崔光遠被朝廷任命平叛大將軍，崔將軍也真露臉，帶領人馬攻克綿州，剿滅段子璋。
一切都挺好，朝廷嘉獎崔光遠，加官進爵，頗有封賞。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崔光遠萬萬沒想到，他自己加著小心，手下人給他捅婁子了。
有個參將名叫花敬定，作戰驍勇。平叛段子璋過程中一馬當先，摧城拔寨，無人可擋。
攻克綿州後，花敬定把自己手底下人攏一攏，死傷無數。仗打贏了，人沒了，怎麽辦，搶吧。
這下好了，朝廷軍隊搖身一變，成胡子了。
綿州境內百姓本就流離失所，家無存米，花敬定的兵士得了上麵的令，哪還能手軟。洗劫綿州，無一幸免。
那麽說崔光遠知道嗎，當然知道，下麵的眼線早就稟報他了。
可他也沒辦法，他是文官，手裏沒兵。花敬定的驕兵悍將，殺氣正盛，誰敢攔阻。
他以為睜一眼閉一眼算了，讓他們搶幾天也就收手，而後收兵，撤出綿州也就完了。
哪有這麽容易的事，綿州城裏除了窮苦百姓，還住著富人呢，不乏皇親國戚。
花敬定的手下都搶紅眼了，竟然把皇室的親王搶了。他們哪分得清誰是誰，看誰家院牆高就進誰家，油水大呀。
這事可就被報到皇上那了，皇上不幹了。好你個崔光遠，讓你去平叛就是為了保李唐江山，你可倒好，把賊兵的活兒接過來了，幹的更邪乎。
皇上頒旨，命左監門衛中郎將率精兵三萬，擒花敬定伏法。另西川節度使崔光遠帶回，羈押大理寺候審。
欽差到了綿州，花敬定不敢反抗，就地開刀問斬。崔光遠管束下屬無方，藐視王法，削去官職，家產充公。
可憐那崔光遠處處小心，嚴於律己，仍不能逃脫怪鳥青睞，於大理寺監牢之中鬱鬱而終，可悲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