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群雄傳（78）

第七十八回 大祥接手好買賣以命相搏

關內一亂，祥德旅館的生意倒是好了， 每天湧入小旅館的老合烏秧烏秧的。
本來祥德旅館就不大，又有常年跟這住的藝人。忽然來了這麽多客人，大祥二德雖然高興，無奈沒法安排，恨不得把招牌掛到城裏的皇宮。那兒空房多的是。
人多住不下，哥倆隻好勸那些住單間的人跟別人合住，這樣一來能住進來不少。
從關內來的藝人，有挺多是整個班子一起過來的。少則五、六人，多則十幾個。這些人也不矯情，擠一屋就得。
住單間的人雖然不樂意，也沒辦法。不樂意就得搬家，江湖救急的時候也不好意思拒絕。
就這樣又安排進來三十幾位。
可這不算完，還有人等著住呢，把前廳櫃台圍的水泄不通。
闞雲祥也鬧不清哪來這麽多人，他也沒空問，精神頭兒都放騰房上了。
二德從後麵跑過來，問大祥還能不能再騰間房，有個小戲班，六個人，一間房就行。
大祥翻著賬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哪還有漏網的。翻著翻著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件事。
還真有間房，隻是住店這位有日子沒見著了，所以一直沒把這間騰出來。
租客不在不能隨便搬人家東西，這是旅館的規矩。這褃節上你說急人不急人。
大祥站那兒翻白眼想主意，二德被身邊的老合們推來搡去，都逼著他要房住。
是真沒轍了，這夥人必須先給安排咯，太鬧人。
“二德，你去，把咱倆那間先騰出來，安排這幾位住進去。”
二德瞪大眼睛：“咱倆住哪？”
“住前廳吧，住哪。”
大祥一臉的膩煩。
二德不敢違抗，他哥就是這兒的皇上，金口玉言啊那是。
眼瞅著二德帶這夥人走了，還有幾位急了，非要大祥再想辦法。
正這時候呂師傅過來了：“東家，啥啥都不夠了。米麵沒了不說，碗筷都支應不住，得趕緊買點別耽誤用。”
大祥一看呂師傅高興了。
“我說，委屈你一下，把你那屋騰出來，先住幾天倉房。”
呂師傅一聽就火了：“啥！我給你當夥計可沒這條，沒事先說過我還得住倉房。”
大祥嬉皮笑臉，摟著呂師傅肩膀道：“就這幾天，你也瞧見了，門都糊住了。一天比一天冷，你讓他們住哪去呀。”
呂師傅嘴一撅：“他們愛住哪住哪，我也是手藝人，祖師爺定規矩時就沒有大師傅住倉房這條。”
大祥伏在呂師傅耳邊：“你那間的房錢，給你一半。怎麽樣。”
呂師傅滿臉懷疑：“說話算數嗎你。”
“你瞧，紅嘴白牙的，我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呂師傅盤算了盤算：“這幾天住進來好幾十口子，我是從早忙到晚，半夜還得被他們使喚。你得再添個人手，還得給我加工錢。”
大祥心裏這個氣，現在是講價的時候嗎，客人們都看著呢，丟人不丟人。
“年底給你加二兩，再添人手這二兩就沒了。”
呂師傅一聽忙接話道：“那讓二德跟著我，你少支使他。”
說完帶著這夥人走了。
忙了一頭午，總算清淨會兒。
大祥坐椅子上喝口水，琢磨著那間單人房，那房客跑哪去了。
正這時二德抱著倆人的被褥出來了，往攔櫃上一放，靠一邊歇氣。
大祥道：“這幾天你看見白鳳坡沒有，好幾天沒見他了。”
二德想了想：“還真是，我也沒瞧見，有七八天了吧。”
大祥又道：“他不回來那間房騰不出來，耽誤事。”
二德道：“要不，先把他東西拿出來，等他回來再給他找鋪。”
大祥臉色一變：“糊塗，有這麽開店的嗎。客人不在拿人家東西，傳出去咱們不跟街上流氓一樣了嗎！”
這句話的話音未落，有人接茬了。
“誰是街上流氓，街上流氓長啥樣你見過嗎？”
大祥順著聲音望過去，店門站了倆人，一高一矮。說話的是高個那位，看樣三十出頭，四十不到，穿的倒是體麵，可一看就不是好人。
說話間倆人已經到大祥跟前了。
大祥不知道來人要幹什麽，沒敢接茬，心想這是來找事的，是不是看店裏生意好了來敲竹杠。
高個那人往店裏麵看看，又對著大祥道：“知道我是誰嗎？”
大祥那也是久混街麵兒的，覺得這倆人是來收份子錢的。
再早開買賣的都被地痞流氓敲詐，這些人跟官府勾結，嘴上說的保買賣家平安，其實就是明搶。你還沒地方說理去，找衙門裏的人，人家都是一夥的。
這不對勁兒啊，份子錢早就交了，月月上打租，新月頭一天就有人來收。怎麽著，看最近買賣好了，收兩份，那可不行。
“這位先生，我這兒的份兒錢早交了，交給趙老三了，您該認識他吧。”
那人嘴角一撇，沒說話。
倒是後麵矮個那位開口了：“趙老三那是兒子輩兒的，他幹他的與咱們不相幹。”
哎？這口氣也太大了，整條街都有名的趙老三是他們兒子。看那趙老三也快四十了，他們能有這麽大的兒子？後爹？那也不能倆爹呀。
大祥覺得有意思了，從椅子上站起來，看看這倆人……
“二位，趙三爺可不好惹，今天的話哪說哪了，我不往外傳。您就說什麽事吧。”
高個那人笑了，回頭看了矮個一眼。
矮個子走到高個前麵，大聲道：“這位是趙老三的大哥，孔祖仁，孔爺聽說過嗎？”
大祥更蒙了，剛才還是趙老三的爹呢，怎麽又改口叫大哥了，你們家的輩份是月份牌嗎，隨手就翻。
細一想明白了，這倆人也是流氓，比趙老三輩分高，應該是流氓頭。
按理說開店的跟街麵上的流氓痞子都熟，可大祥能接觸到的也都是小流氓。還得是那些常來敲詐他的，再高等的見不著麵，所以不認得。

“哎喲，原來是趙三爺的大哥，孔爺。小的有眼無珠，幸會幸會。那什麽，二德，快給兩位爺搬座位。”
大祥那是什麽人，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風頭一過就轉舵。連趙老三他都應付不了，趙老三的大哥來了，那更不能怠慢。
那位孔爺說話了。
“沒空坐，咱們也不是來收份兒錢的，你那點還是歸趙老三收。”
一聽不是來收錢，大祥放心了。隻要不提錢，跟你們耗多久都成。
“我跟你打聽一人，聽說這人住你這，你得如實說。有半句假話，我封你店門，聽清楚了嗎？”
大祥聽的那是清清楚楚，他知道這些流氓的手段，答對不明白，他們真來封門。
大祥心眼兒多，他怕二德在旁邊亂插話耽誤事，給二德使個眼色：“你站這幹嘛呀，還不快去後麵幫呂師傅，哪有熱鬧哪到。”
二德巴不得趕緊離開，轉身就跑了。
“孔爺，您說，隻要我知道，一個字都不藏著。”
孔祖仁道：“北市場雜巴地有個賣假藥的，叫白鳳坡，是住你這嗎？”
一聽問白鳳坡，大祥心中一驚。白爺有日子沒見了，眼下有流氓找他，該不是惹什麽事了吧。
大祥一楞神的工夫，矮個那人急了：“琢磨什麽呢，快說！”
眼瞅著來人怕大祥撒謊，不給他琢磨的時間。大祥心說沒必要替白鳳坡瞞著，人家都堵家門口了，況且也不知道白爺惹了什麽事。
他就一賣假藥的，那些藥也吃不死人，沒什麽大不了的。
“是，有。”大祥答道。
孔祖仁又道：“去把他叫出來，就說北市孔爺找他。”
大祥樂了：“孔爺，不瞞您說，我也找他呢。他都七八天沒回來了，還短著我店飯帳呢。”
孔祖仁眉頭一皺：“他住哪間房，二子，去那屋瞅瞅。”
大祥領著二子到後院，去白鳳坡那屋瞧了瞧，確實沒人。
回來跟孔祖仁一說，孔祖仁眉頭皺的更深。
倆人小聲商量一下，二子對大祥道：“掌櫃的，白鳳坡惹大禍了。他要是回來你就去聚賓樓找孔爺，要是看見趙老三告訴他也行。你要放跑了白鳳坡，你這店門還得封。”
大祥一臉委屈，他白鳳坡惹事關自己什麽事呀。
“這位爺，我又不是衙門捕快，你也看見了我這亂成一鍋粥，白鳳坡我可沒空給你們看著。遇上算吧。”
那位二子剛想動粗，孔祖仁伸手將他攔住，笑道：“掌櫃的說的在理，這樣，你若是穩住白鳳坡，別讓他跑咯，我免你一年份兒錢。”
一年的份兒錢，那就是十二兩銀子，這可是大數目。闞雲祥動心了，他想不到一賣假藥的還這麽值錢。
“成！有您這句話，六扇門的都省了，瞧見白鳳坡我就把他捆咯，然後去您那領賞。”
闞雲祥滿臉堆笑，這也是筆大買賣。把白鳳坡逮走，不但領賞錢，還把房騰出來了，真是雙喜臨門。
孔祖仁嗬嗬一笑，轉身就走。那二子狠狠瞪了大祥一眼，怨恨大祥讓自己大哥出了這麽多血。
價碼是不錯，但大祥細一想不對。白爺犯什麽事了，要是手上有人命，那必定跟自己以死相搏，這筆錢不好賺啊。
想到這兒，大祥喊道：“哎我說，我多句嘴，白鳳坡他犯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