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回憶過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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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群雄傳(67)

(2021-11-10 08:18:49) 下一個

第六十七回 天下巨變是各奔前程

四爺聞聽武昌新軍嘩變,心裏忐忑。這事可不是鬧著玩的,反賊若是得勢,大清朝倒台,自己這王爺就做不成了。
雖說自己是個最潦倒的王爺,可那也是王公顯貴,還指著這個招搖過市呢。
跑了一圈兒也沒找著個正經人問問,無奈之下尋個報攤看看報紙上怎麽說的。
找到個報攤,抓起一份報紙,往頭版上一瞧,烏臨江呆住了。報紙上一行黑體大字:繼兩湖獨立,其他共一十四省亦宣布倒戈。
等四爺把這消息看完,嚇的都快尿褲子了。
烏四爺這半輩子就不知道什麽叫怕,他身後依靠著朝廷,有皇上給他做主,他怕什麽。當年在菜市口問斬他都沒怕,他知道地方官無權砍他腦袋,到末了一定有人救他。
今兒算是徹底玩兒完,大清國的臣子都反了,那大清國不就完了嗎。
都到這份兒上了,烏四爺竟然一點都不知道,什麽消息都沒有,沒一個人跟他提這事,這也太邪性了。
話說回來,四爺整天窩酒鋪子裏,鋪子裏的酒客都知道四爺底細,誰願意在他麵前說這些他不愛聽的事,萬一反賊們沒成事,傳這些事的人沒準就按同黨論處,誰都不提這茬。
而烏四爺整天忙的都是閑事,也沒什麽朋友。要說酒鋪子崔老板算是朋友,可崔老板也鬧不清發生了什麽,也是不敢亂說。
尤其四爺這種人,不管什麽事,到他那都能鬧成大事,他越上心的事越亂,真怕他知道了再拉支隊伍進京勤王,誰都沒他能作。
這張報紙是當天的,前麵的事四爺不知道,就想看看前幾天報上怎麽說,於是對報攤老板道:“老板,今天往前的報紙還有嗎?”
報攤老板以為四爺是收舊報紙,除了收破爛的哪有找舊報紙的人。看四爺的扮相還算體麵,報攤老板琢磨著會不會是收報紙包糖豆、烤地瓜什麽的。
“先生,舊報紙早就沒了,那點東西都不夠賣糖炒栗子的用,您想要啊,得趕早。”
四爺一下就聽明白了,按平常早翻了,把自己一堂堂王爺當收舊報紙的,不想活了。
可今天不能發作,他這王爺恐怕做不成了。
“看你說的,我呀最近身染微恙,有日子沒出門了。剛才一看您這報啊,怎麽著,天下都反了?”
烏四爺雖說在奉天城名號響亮,可他久居城外,在北市場那片兒認識他的人多。
奉天衙門在城裏,沒人認得四爺,所以報攤老板什麽都敢說。這樣也好,四爺想知道的都能從他嘴裏打聽出來。
報攤老板翻了翻報攤上的報紙堆,還真沒有過期的。抬起頭說道:“你算省買報錢了,我這還真一張舊的都沒有。閑著也是閑著,我就跟你叨咕叨咕。”
四爺掏根煙,給報攤老板點上。報攤老板小煙一叼,話匣子就拉開了。
“武昌革命黨私下聯絡同盟會,密謀造反。不知道咋整的,走漏了消息,領頭的被官府逮了,開刀問斬。”
斬了,四爺鬆了一口氣。轉念一想,不對,斬了怎麽還能造反?
“本來這事興許就這麽完了,可有人給湖廣總督出主意,要新軍中的革命黨自首,然後再來個斬草除根。這下捅馬蜂窩了,新軍裏革命黨無數,怕被株連於是就反了。”
湖廣總督是瑞澂(cheng),四爺認得,蒙古人,滿洲正黃旗的。此人絕非昏庸之輩,怎麽會做這種蠢事,革命黨在南方本就猖獗,追捕了數年都沒有肅清,手裏有槍的革命黨你還想連根拔,吃錯了藥了吧。
“老板,誰這麽多謀,給瑞大人出此上策?”四爺問。
報攤老板一楞:“這還上策呢,把手下逼反了都。容我想想,叫什麽來著……”
四爺暗笑,連市井匹夫都知道不能逼人太甚,湖廣總督居然聽信讒言,釀此大禍。
“想起來了,對,叫張梅生,好像是個師爺。”
前麵那些事四爺不想聽了,眼下各省都反了,京城裏怎麽樣了呢。
“那紫禁城裏的宣統爺有何打算,總不能眼看著大清國就這麽完了吧。”
四爺還想知道京城裏的事,報攤老板翻翻眼珠:“這可真不知道,報上沒說,我也不敢亂講。反正啊,我這賣一天報紙,都賺不上五十個大子兒,大清朝倒了就倒了,換個皇上再次也比這個強。”
烏四爺強壓心頭怒火,五分鍾前這人要敢這麽說話,立馬喊巡街的逮他,這叫犯上作亂。
當下就裝沒聽見,看來宣統也挺不了幾天了。
離開報紙攤,四爺叫車回北市場。
進了酒鋪子頓感與往日不同,今天他才察覺,敢情他一進屋,屋裏的人先是停下聲音,而後重起話題,剛才聊的那些都不聊了。不用問,都是背著他的話呀。
四爺坐在自己那張桌邊,崔老板過來送酒。四爺低聲道:“把鋪子關了,我有話跟你說。”
崔老板應了一聲,又高聲道:“小店今天盤酒賬,現在就得關門,各位得罪了,明日請早。”
酒客們最恨半道逐客的,正喝興頭上。但看見四爺鐵青著臉,知道這是四爺的主意,也都不敢說什麽,唏哩呼嚕的都走了。
崔老板關好店門,回身問道:“四爺有事?”

尤仲文府上熱鬧非凡,衙門裏的事可就沒人管了。
尤大人和龔師爺不理公務,都那折騰財物呢。這事驚動了一個人,誰呀,奉天衙門的三班捕頭郎桐。
郎桐至從上次抓捕洪熙,到現在就沒幹過一件正事。尤大人和龔師爺沒有指派差事,郎捕頭決不會沒事找事,自己出去立功。
混衙門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兒幹多了容易被挑毛病,給大老爺留話把可不是好事。

郎桐閑著的時候就出城去北市場,在聚賓樓裏喝酒打發時間。北市場這片有倆地頭蛇是郎捕頭的兄弟,一個是孔祖仁,一個是蒜瓣。
這哥倆雖說都是撈偏門的,但行當不同。孔祖仁專門放高利貸,捎帶腳賣點雲土。那蒜瓣更狠,主營拐賣婦女,外帶放鴿子、仙人跳。
偏門當中這些買賣最賺錢,那位說了,開賭場、妓院不是更賺錢嗎。
理論上是這樣,但賭場、妓院挑費也大。又得有場地,又得雇夥計,還得有官府做靠山。
這樣的買賣都得有帳,官府的人不定時來看,記錯一筆就是毛病,跟官府分賬的事你敢記黑帳,找倒黴呢。
所以呀,這哥倆的買賣不用店鋪,不用幌子,找幾個兄弟就能幹,隻要心毒手黑就成。
這一天郎桐還是沒事做,早上去衙門裏瞧了一眼,尤知府和師爺都沒來,知道今天又閑了。
告訴守門的差人自己去北市場看看,轉身就走了。
到了聚賓樓,那倆兄弟早就到了,正等著郎桐呢。
哥倆起身恭迎郎捕頭,待郎桐落坐,那二人才坐下。
郎桐沒喝酒,點了根煙,也不說話。
蒜瓣看看孔祖仁,又對郎桐道:“大哥,聽南邊過來的人說,革命黨鬧大發了,一大半總督、巡撫都反了。咱們關外還沒動靜,您看咱們的買賣還要不要接著幹了。”
蒜瓣就這點出息,朝廷都要沒了,他還惦記自己那點事。孔祖仁白了蒜瓣一眼:“大哥,看時局朝廷恐怕扛不住,真有那一天的時候,您會不會有麻煩,我看您還是早做打算,到時候也好全身而退。”
還是孔祖仁會說話,其實蒜瓣的意思是說大清朝一倒,郎桐這捕頭可能就幹不成了,如此一來在奉天城裏沒了後台,哥倆撈偏門的生意就沒法子接著做,這才是革命黨造反對他們的影響。
話是這麽個話,蒜瓣可不敢明說。孔祖仁的話裏外裏是替郎桐著想,倒是也算把自己的事問了。
郎桐明白這倆人的心思,他自己也沒想清楚將來怎麽辦。
革命黨都是些什麽人他比誰都清楚,這幫人要是得了天下,欺男霸女的這些生意恐怕做不下去了。
至於他自己,親手抓了不少革命黨,經他手問斬的也有十幾個,跟革命黨真可謂不共戴天。
如果關外三省也發電反清,尤仲文可能沒有事,但他郎桐必做替罪羊,殺害革命黨的罪名隻有他頂著了。
“二位,天下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眼下南方諸省起事,乃星火燎原之態,關外三省難於幸免,你們兩個吩咐手下人,把手裏的活都停停。
現在是三省總督趙爾巽沒發話,他老人家一開口,咱們是生是死便有定數,現在不可妄動,靜觀其變吧。”
郎捕頭文縐縐的講了一通,那哥倆都覺著郎大哥變了,怎麽這麽嚴肅認真,往日裏有什麽事三言兩語就說明白了。今天的話跟沒說一樣,誰不知道得消停點,誰敢再給自己加罪過,革命黨一來可都是不好惹的。
孔祖仁聽明白了,但這隻是戰略,沒有詳細辦法。於是又問:“大哥,這些年我們哥倆都仰仗您護著,革命黨要是得了天下隻怕對您不利,您該有個打算,留條後路啊。”
郎桐聽罷哈哈大笑。
“二位不必替我擔心,倘若那革命黨得了天下,我郎桐隻剩一條活路。”
那哥倆聽有後路,來了精神:“大哥是說……”
“我隻能落草 為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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