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陰陽反背誰又欠了誰
田五牛押著天合當的東西半路被劫,這夥兒綹子打著‘韋’字號的大旗。跟人家商量半天,人家根本不搭理,就是鐵了心搶他們。
萬般無奈,拚命吧。
田五牛眼前隻有兩個胡子,他知道道路兩旁還有不少,假如先把這頭目製服,借勢闖過去,沒準兒還有一線生機。
一看田五牛要動手,對麵那小頭目先掄起手中的長刀,照著田五牛就劈下來。
田五牛伸左手去抓對方持刀的手腕,右肩膀可就撞出去了。左手抓牢手腕的時候,右肩也撞到對方左肩。
隻聽哢嚓一聲,小頭目的左肩胛骨碎裂,田五牛順勢一掄,這小子就飛出去了。
小頭目後麵馬上那個土匪見狀不好,把扛在肩上的大旗往地上一戳,撥馬就跑。
田五牛回頭朝著眾鏢師喊了聲:“快走!”
眾鏢師倆人照顧一輛馬車,一人在前麵牽著馬,另一人在後麵推著。轟隆隆轟隆隆,這夥人就沿著大路向前疾走。
走了不到一裏路,大路上橫著一棵大樹。這大樹有一摟多粗,三兩個人抬不動。田五牛一看完了,這樹擋住去路,若是動手去搬,隻要人家放箭,去幾個死幾個。
看來今天算是栽了,想活著都難。
田五牛告訴大夥兒別動,這是人家的地盤,哪有埋伏哪有陷坑都不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跟人家求情,動手是一點便宜都占不著。
一幹人等了一袋煙的工夫,才有十幾匹馬跑過來,到在大樹跟前停了。
這隊人可了不得,手裏的家夥不是刀槍,都是火器。長短家夥都有,而且還不是老式的火繩槍,竟然是德國或捷克造的快槍。
田五牛明白,再好的身手也幹不過槍子兒,拚命就得死。可不拚命也沒臉回去呀,回去怎麽交差呢。
這時候馬隊中有個人說話了。
“山寨大當家的有話,隻留財不取命。哪位是這趟活兒的鏢頭,把貨單呈上來,咱們清點無誤,你們就回去吧。”
嗬!賴蛤蟆打哈嘁,好大的口氣。這些東西是給你們送的,還要清點?
田五牛壓住火氣:“大王,這些東西是送到京裏的,接貨的是皇親。我們櫃上失了鏢死罪,山上得了這些也不好花,要不,我多孝敬些銀子,您高抬貴手,好歹放咱們一回。”
作為鏢師,這已經是說小話了,而且抬出皇親嚇唬土匪。
一般來說,土匪不打劫官府的東西,知道事後官軍肯定來找後賬,沒完沒了的誰都扛不住。
官府的東西都不願劫,那皇親的東西更不能劫了。這些東西要是皇上親二舅的,他們能跟你善罷甘休嗎,挖地三尺也得把東西找回來呀。
那個說話的土匪仰天大笑。
“我跟你說,今天這買賣是爺爺我幹的最痛快的。我知道是皇家的東西,我們當家的說了,劫的就是皇綱!”
田五牛這個氣呀,這夥胡子《大隋唐》聽多了,今天的哪是皇綱。你們學什麽不好,學什麽劫皇綱呢。
兩方又說了半天,胡子執意要搶。田五牛說想搶也行,得踩著咱們哥兒幾個過去。
說話那人眼睛一立:“炮手聽好了,不用留活口。”
胡子管使槍的人叫炮手,稱得上炮手的都是槍法了得。
田五牛聞聽也急了,喊了一聲都加小心,他緊跑幾步越過那棵大樹,想把這些人的馬都摔倒,隻要這些人落在地上,那基本上就是田五牛說了算了。
想的挺好,他剛越過大樹,人家槍就響了。
田五牛加上眾鏢師,攏共一十一口,全部中彈。這夥人槍法那叫一個準,奉北鏢局的人全躺下了。
這其中死了六個,傷了五個。田五牛大腿和肩膀中彈,打他的正是跟他說話那人,興許是手下留情,沒打田五牛要害。
眾鏢師倒地,有幾個土匪下馬驗屍,要對沒咽氣的補槍。田五牛喊道:“清單在我這,這就給你們,讓受傷的走,我替他們死。”
那人並不理會田五牛,土匪們對另外四個受傷沒死的鏢師補了槍,這下就剩田五牛一個活的了。
這時候田五牛在地上倒著呢,好不容易從懷裏掏出貨物清單,還沒等交給匪手,兄弟們已經全給打死了。
把田五牛恨的,心說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幹嘛如此趕盡殺絕。土匪無非求財,何苦草菅人命,做此等滔天大惡。
那人走到田五牛跟前,把清單從田五牛手裏抽出去,展開幾頁紙瞧瞧,輕聲說道:“媽的,這麽多我不認識的字。”
田五牛倆眼一閉,完了。
眼睛閉上也沒聽見槍響,卻聽見腳步聲嘈雜,睜眼一瞧。不知道從哪又冒出來一百多人,挪大樹的挪大樹,抬貨物的抬貨物,竟無一人說話。
田五牛納悶兒,幹嘛還把東西抬下來呢,趕著馬車走不就得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大半個時辰,馬車上的東西搬光了。可眾土匪並沒有殺田五牛的意思,田五牛心想趕緊送自己上路,沒臉活了。
說話那人這時蹲在田五牛跟前:“看見沒有,這就叫智取生辰綱。”
田五牛氣的朝地上啐了一口,這還智取呢,挺好的《水滸》都讓你看瞎了。
“田鏢頭,放心吧,沒人取你性命。那青麵獸楊誌是怎麽上山的,皇綱丟了,他沒地方去呀。”
那人說完笑盈盈的看著田五牛。
田五牛這會兒才恍然大悟,這夥胡子玩兒命打劫,原來是逼自己入夥。
東西丟了,夥計們也死了,他田五牛死路一條了。要想不死,唯一的法子就是上山入夥,可自己堂堂正正一人,怎麽可能去做胡子呢。
這一陣子田五牛傷口的血可流的不少了,雙眼模糊,腦袋發沉,眼看就要昏死過去。
那人叫手下牽過來匹馬,把田五牛橫擔在馬上,一夥人棄了馬車不要,帶著田五牛就走了。
等田五牛醒過來,已是躺在炕上,有槍傷的地方都包紮好了,他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往四下一看,屋裏沒人,卻聽見門外有人說話:“醒了。”另一個人說:“趕緊報寨主。”
不大會兒,進來幾個人,端著吃的喝的開始給田五牛灌,折騰了一通也退出去了。
又隔了半晌,屋裏進來倆人,一個是那天帶頭劫鏢車的,另一個是個小個子中年人,看樣四十出頭。
對方一開口,田五牛才知道小個子就是土匪頭子,姓韋,叫韋向天。
這韋向天也沒廢話,告訴田五牛,劫鏢車就是想逼他入夥。隻要他肯入夥,劫的東西還他。
田五牛沒聽明白,既然自己都入夥了,還歸還東西幹嘛。再說還了東西也沒用啊,夥計們都死了,那叫十條人命,這個債怎麽還。
韋向天倒也爽快,他告訴田五牛,讓他入夥不是必須上山,隻要他以後遇到韋字號的人別玩兒命,山上敬重他是條漢子,不忍傷他性命,再遇上韋字號做買賣,他最好回避。
這叫什麽說法,做鏢師的遇到土匪回避,那還要押鏢的幹什麽,鏢局掙什麽錢去。
田五牛一口回絕,寧死不從。
在山上又呆了幾天,不管韋向天怎麽勸導,田五牛就是不幹。
到後來韋向天也沒轍了,就放田五牛回去。臨走時告訴田五牛,回到奉天若是被官府為難,還可以回來,山上的二把金交椅給他留著。
田五牛帶著槍傷回到奉天,鏢局東家大驚失色,立馬報告官府,奉天府也嚇壞了。
皇親家的財物在奉天地麵被劫,地方官是死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打聽一圈,聽說奉天城裏有個黑道的財主叫錢通天。這錢通天跟田五牛是師兄弟,跟韋向天交情也不錯,就想讓錢通天去說情,把東西要回來。
錢通天也不傻,跟土匪要東西,土匪的親爹都未必有麵兒,他去要不是找挨罵嗎。
可是有官府的令,不敢不去,等去到韋向天的山寨,才知道這夥人已經上千山了。
上次劫的這批東西,足夠山上用個十年八年的,真可謂富可敵國。而那千山確是個險要之所,易守難攻。就算官府知道韋字號的下落,也拿不下他們。
錢通天回到奉天,告訴衙門裏的人,韋向天跑千山去了,官府發兵圍剿吧。
奉天府哪有能耐圍千山,可這事得有頂缸的,於是把奉北鏢局的人都給下了獄,罪名是勾結土匪。
田五牛自然是勾結土匪的主謀,叛了秋後問斬,其他人充軍發配。
這事傳的快呀,不久就傳到韋向天耳朵裏了。韋向天一聽,田五牛怎麽這麽傻,看情形不妙倒是趕緊跑啊。哪有這麽講義氣的人。
韋向天是真敬佩田五牛,所以不能眼看他死。
後來又定了條計策,讓田五牛戴罪立功,率兵剿滅千山。韋向天布置了一個假庫房,把那些東西一樣不落的都放在裏麵。
又跟官軍假裝對峙一番,裝作寡不敵眾,跑了。
東西找回來了,鏢局的人也都放了,田五牛還得了奉天府的封賞,鏢局東家也對他千恩萬謝。
可田五牛卻欠了韋向天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件事到這個時候倒說不清了,禍起韋向天打劫,最後田五牛還欠了韋向天一個人情,真是怪哉 怪哉。